徐州军一口气摆出来六千战兵,打的主意就是一口气解决掉南城门外大部分的井阑、冲车、蒙车、云梯。

    袁术亲军从上到下都明显没有充足的思想准备,想不到徐州军魄力这么大。

    这几乎就是想要在南门决战了。

    袁术军要是输了,还能逃回营寨,至少有孙贲的八千部曲守住大营,不至于满盘皆输。

    只是攻城武器必然全部报销了,就连北门和西门的部分也一样保不住。急于撤军的孙策和吴景只能选择遗弃掉所有攻城武器,以求加速脱离战场。

    可问题是,徐州军如果败了,很可能会导致广陵城陷。

    桥蕤心中有些恼恨,只觉得徐州军竟然敢冒着丢城的风险出来野战,这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事实上桥蕤还真就猜中了,徐州军正是看清楚了袁术军的进攻兵力分配后,才决定出城痛揍桥蕤的。

    刘封早就将袁术军的构成和赵云、太史慈、徐盛等人分析过了。

    最强的肯定是孙策本部,其中一千多近两千的孙坚亲兵,这可是整个袁术派系里最能打部曲了。

    其次就是吴景和孙贲的老底子部曲,这些人虽然赶不上孙坚亲兵,但也算得上主力精锐了。

    再次之的就是从江东江北各地投效孙策而来的豪杰壮士,这些人所组成的新锐部曲,以及吴景、孙贲的新扩部曲,这些也都很有战斗力,只是欠缺一些经验罢了。

    最弱的无疑就是袁术亲军了,这些主要是匡亭之战的残兵败将,以及九江新募之兵所组成的。

    这些士兵军纪很差,士气训练还算可以,的的确确算得上袁术军中最弱的短板。

    虽然刘封之前并不知道来的人是桥蕤,可不管谁来,袁术亲军的实力都是远不如孙坚旧部能打,而且差距还挺大的。

    所以,在城墙上看清楚了袁术军的旗号后,徐州军高层果断决定,由太史慈余部和部分广陵郡兵防守北门的吴景,由牵招带部分广陵郡兵和青壮防守西门的孙策,主力从南门出击,痛揍桥蕤。

    一时之间,袁术军中的号角声也是连连响起,传骑飞驰,下达桥蕤的临时调整。

    原本守护在井阑前的是桥蕤的中军营,他们的装备很好,战斗力也是桥蕤所领的袁术亲军中最强的部曲,所以桥蕤给了他们保护攻城武器的美差。

    袁术亲军在南门摆开的战阵,竟然是个防守型阵型,这显然是非常离谱的。

    可恰恰是这份离谱,却给了桥蕤更多的自信。

    桥蕤也知道自己部下的实力,因此很顺从的将主要的进攻任务交给了孙策和吴景负责的,他在南门更多的是牵制性攻势,负责杀伤消耗徐州军士卒,吸引对方的防守部队,为其他两面制造机会。

    也正是这个原因,桥蕤很踏实的将部队布置成围绕井阑等攻城武器的防守型阵型,只留下前面两个都尉假装进攻的模样,其他部曲都是防御姿态。

    这样一来,摆开了足足八千人,十几架井阑,还有二十多辆各色冲车,蒙车,云梯车等攻城武器的袁术亲军,看起来还是极具威胁的。

    可谁也没想到,徐州军不但出城迎战了,目标还就是他们。

    这一时之间,北边的吴景所部是完全来不及支援南门了,等他们绕过大半个城池过来,就算还有体力,这边也很可能打完了。

    西边的孙策所部也被出城的牵招部所牵制,就算想要来援,也需要时间调整,更别说还要跑上很长一段距离了。

    后面的孙贲倒是有兵,但到达战场一样有很长的距离,而且还没有地方展开。

    因此,最大的压力就给到了桥蕤身上。

    桥蕤若是能够直接击退徐州军,那今天的头功无疑就是他的。

    桥蕤手心隐隐有些出汗,不过完整的防御阵型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信心。

    经过桥蕤的微调,中军营依旧不动,前面原本打算发动佯攻的前军营也在号角和传骑的命令下,开始后撤,摆出防御的姿态。

    桥蕤是铁了心要打一场防守战,只要拖住,就是胜利。

    如果能黏住徐州军到孙策回援,把徐州军这六千人给留在城外,那他就是广陵之战的最大功勋。

    徐州军的行动相当坚决,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

    徐盛部的气势一往无前,两军还未有交手,就已经明显压制住了对面的袁术军。但在进入到弓箭射程范围内前,长枪兵们停下了脚步,原地休息起来。

    桥蕤明显有些发愣,不明白对方是想要做什么。

    桥蕤思考了一下,带着亲卫疾驰到井阑处,下马登上井阑。

    居高临下之后,小半个战场被他收入眼底,他惊讶的发现,在徐盛部的身后,潘璋部已经完成了着甲,然后列成几队,顺着长枪兵军阵的间隙中穿阵而出,来到了阵地的最前方。

    桥蕤的心登时一沉。

    他刚刚将大部分的弓箭手都调集到了正面,想要重创长枪兵方阵。可现在,对方明显是预料到了自己的预料,直接派出重装甲士开路。

    眼看着对方离前阵的距离越来越近,桥蕤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立刻下令,让中军营中的铁甲司马部迎敌。

    袁术亲军的装备还是很好的,其中也建立起了全铁制扎甲的一部两百人的铁甲司马部,被当做核心宝贝,一般只负责保护主将,很少上阵的。

    不过桥蕤好歹也是有些眼光的,他知道不能让对方的重甲步兵打开通路,否则自己这边很可能会崩盘,所以果断把心头肉拿出来填坑了。

    从这点来看,桥蕤好歹还能算是一个称职的将领。

    只是他的反应慢了些,或许也不慢,只是被对方算计到了,导致只能陷入被动。

    在桥蕤调兵的时候,徐州军这边的重甲步兵已经开始冲阵了。

    重甲步兵们头一低,然后将木质盾牌半举着,头盔和盾牌之间留有一道缝隙,正好让他们能够观察到前方的敌情。

    这些经验本来都是个人所有的,但刘封组织起了战后研讨会,对于各种经验进行复盘和推广。

    使得一些幸存战士们琢磨出来的小技巧,变成了整个部队都会的经验。

    这不但大大提升了战士们的生存率,也增强了他们的战斗力。

    不用桥蕤专门下命令,前线的中级指挥官们就已经下令射击。

    前排弓手直射,后方抛射,开始对冲阵的重甲步兵进行远程洗礼。

    只是扎甲这种大杀器简直是普通弓箭的克星,除非强弓劲弩,否则扎甲可以直接无视。

    而往往强弓和劲弩都是接近于直线的弹道,而重甲步兵们手里的盾牌又大大增强了防护力。

    连续几波箭雨,对重甲步兵的伤害几乎为零。

    在重甲步兵的身后,长枪兵们已经再度开始前进,跟在重甲步兵后悄悄的靠近敌军的防线。

    连续射击了四轮的弓手不得不停止了射击,朝着两旁退散,露出后面的中装刀盾兵。

    在东汉,这种士兵才是作战的主力。

    东汉的武库中,存放了大量的刀剑、弓矢、皮甲、铁甲,唯独长枪是最少的,只有寥寥二、三万把,而且长度远远不如秦朝和西汉初年。而刀剑的数量,则是长枪的十倍以上,达到三四十万把的程度。

    可见东汉的主力士兵已经变成了这种配合持盾牌的单手兵器。

    毕竟东汉的体制、国情和国际形势,使得他们经常需要的都是治安作战,而长枪兵对于治安战来说,实在是太笨拙累赘了。

    很快,徐州军的重甲步兵和袁术军的刀盾兵发生了冲撞。

    徐州军的重甲步兵直到双方相距不过十步的时候,才变行走为小跑,可依然靠着铁甲带起了强大的冲撞力。

    双方甫一接触,数以十计的刀盾兵被撞的朝后跌去。

    要不是后面还有士兵顶了上来,撑住了他们,这些刀盾兵很可能会被撞个人仰马翻。

    不过可惜的是,虽然他们被后面的士兵给撑住了,可实际上还真不如摔倒的好。

    因为紧跟着,他们就迎来了重甲步兵的刀刃。

    杀进人群之后,重甲步兵们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木盾,全力杀戮起来。

    袁术军的大刀砍在徐州重甲士的身上,几乎就只有一道白色的印记,可重甲士们反手一刀,就能轻而易举的切开袁术军身上的皮甲,或轻或重的割裂开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

    刚开始的时候,袁术军还能凭借血勇抵抗,可随着战友的伤亡逐渐增多,而对面的重甲步兵却怎么都打不倒的时候,袁术军的阵线开始崩裂了。

    尤其是潘璋和周泰,简直如鱼得水。

    两个人就像两台杀戮的机器,根本不知道疲倦为何物,带着身边的亲兵仅仅几个回合,就在对方的阵线上打出了两个凹槽。

    渐渐的,袁术军开始不断的有士卒掉头逃跑,甚至影响到了后排的士气。

    潘璋和周泰更是无人能当,两个人开始不满足于普通的士兵,不约而同的盯上了袁术军中的军官。

    袁术军的基层军官们不得不开始执行军法,连砍了好几个逃跑的士兵才勉强维持住了阵线。

    可这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盯上,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冲杀过来的潘璋或是周泰给砍翻在地。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本来刀盾兵们就已经一边倒了,现在军官们也死伤惨重,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最多十几息的时间,袁术军的第一阵阵线必定崩溃。

    好在桥蕤先前没有拖沓,立刻下达命令,让自己一方的重甲步兵着甲迎敌。

    此时,袁术军的重甲士们也已经穿好了甲胄,来到了第一线。

    得到后退命令的刀盾兵们长松了一口气,赶忙从两翼朝后方退去,露出了正中央的袁术军重甲士。

    徐州军自然不会去追逐那些刀盾兵,对方只穿了披甲,自己穿了铁甲,疯了才会觉得能追上对方。

    他们停在了原地休息起来,刚才的一番战斗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却很激烈。

    袁术军的士气并不算低,抵抗的也很顽强,消耗了重装步兵们不少的体力。

    这些甲士们自然要抓紧一切时间努力恢复体力,这关系到他们接下来的生死存亡。

    袁术军的重装步兵们走到一线,其实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这可是穿着三四十斤的负重走路,消耗是很大的。

    可他们还是得继续前进,主动进攻徐州军一方。

    毕竟对方在恢复体力,袁术军总不能作壁上观吧。

    双方的重装步兵在距离十步时,惯例开始冲刺,然后两大排铁块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这一次,双方手里的武器都换成了破甲武器,或是小瓜,或是锥子,亦或是锤子。

    双方的重装铁甲士都是本方军队中的精锐,核心部队,自然挑选的都是武艺最好,战斗经验丰富,身强力壮的勇士。

    因此,双方的战斗刚一接触,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潘璋和周泰同时盯上了对方的指挥官,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被六名铁甲亲卫包围着的军司马。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朝着对方所在的位置杀了过去,身后的亲兵赶忙跟上。

    袁术军的勇士想要阻止,却如何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潘璋一个侧身闪避,恰到好处的让开对方兜头一击的小瓜,反手揪住对方的头盔往上一提,然后倒提着锤子,用吻部的尖刺朝着对方的脖子一扎。随后鲜血喷涌而出,那名刚刚还凶猛骁勇的袁军铁甲士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软倒在地。

    周泰那边也不遑多让,同样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一名甲士,朝着目标走去。

    袁术军的铁甲军司马孙桐是桥蕤手下前五的猛士,否则也轮不到他来当这个军司马。

    要知道作为铁甲甲士的别部司马,权力甚至还要高过普通的都尉,桥蕤让他来担任这个军司马,自然是看重他的战力。

    孙桐左右看了看,意识到了这两个家伙的意图,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跟我来。”

    孙桐喊了一声,然后带着手下的亲卫朝着周泰那个方向而去。

    潘璋气的直跳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功劳自己长出了脚,还朝着周泰走了过去。他不由有些郁闷,少主没事把这家伙塞进来作甚,平白抢了自己的功勋。

    周泰却是心中大喜,反而放缓了脚步。

    许多人以为周泰是个莽夫,可实际上他是相当有头脑的。

    历史上孙策起兵征讨豫章,重点就是太史慈和祖郎两个人。

    当时孙权从军,被安排在外围的一个县城里,明显是准备镀金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一股三千多人的山越竟然围城了,还打破了城池,直接攻到了县衙。

    当时孙权身边仅有周泰一人,以及百余名亲兵。

    全靠了周泰拼死而战,还指挥士卒保护孙权,同时观察敌情,还几次三番的想方设法击杀敌酋,给孙权争取到了苟活的时间。

    这绝对不是一个莽夫所能做得到的。

    周泰眼见孙桐朝自己而来,他反而放缓脚步,起来,一边恢复体力,一边观察小战场的环境。

    战场本来就不大,周泰仅仅只是休息了片刻,孙桐就已经杀了过来。

    孙桐手持一把开山大斧,重二十多斤,普通人都未必能挥舞如常,而孙桐却能手持巨斧酣战。

    孙桐几个亲兵先一步扑上,被周泰身边的亲兵给挡了下来。

    周泰则直接对上了孙桐。

    孙桐疾奔两步,开山大斧当头罩下,朝着周泰劈砍了过来。

    周泰却是不慌不忙,抬起手中铁锤迎了上去。

    双方兵器相交,震出了巨大的响声,刺激的周围甲士厮杀的动作都慢了不少。

    孙桐看见周泰居然挡住了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击劈砍,有些吃惊,随即狞笑道:“好家伙,再来!”

    随后,孙桐一个侧步,手中大斧画了个圈子,朝着周泰横扫过来。

    周泰却是轻轻后退,堪堪让过,动作迅捷仿佛没有披甲一般。

    孙桐紧跟着再进两步,斧头绕了个圈,从反方向又劈了回来。

    可周泰竟然还是没有还击,而是再度躲闪了开去。

    眼看对方又一次让过,孙桐不由心生怒气,以往孙桐仗着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战场厮杀,操纵着大斧,几乎都是一斧头一个。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跟个猴子一般灵活,这让孙桐有些傻眼。

    “你就只会躲闪吗?懦夫。”

    孙桐一边再次挥舞着斧头进攻,一边嘲讽道:“还是你想要靠躲闪累死乃公?”

    周泰却是笑了,回了一句:“既然你着急想死,那我就满足伱吧。”

    又靠着步伐让开孙桐的一击横劈,不等对方收斧,周泰直接冲了过去,手中铁锤高高扬起。

    孙桐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双手持斧,然后隔空横挡。

    只听见砰的一声,孙桐身体一僵,顿在当场。

    就在刚刚,周泰的铁锤砸在了孙桐的开山大斧的长柄上,包铁的长柄竟然被周泰一击砸断,然后锤子去势不减,在对方绝望的视线内,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孙桐整个脑袋都被砸了个稀碎,铁制头盔都被砸变形了。

    此时,周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