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坐镇王宫,各处消息不断的传送回来。

    先是袁术的从弟袁胤被送了过来,这厮跟着逃出殿外,但黑灯瞎火的,他又崴了脚,很快就被袁术等人抛下,结果成了第一个俘虏。

    接下来各种俘虏不断的被送到刘封的跟前,有师茂、秦翊、韩胤、舒郑、舒邵、惠衢、张烱等人。

    刘封识得叔郑、舒邵兄弟俩、师茂和韩胤四人,对于秦翊、惠衢、张烱等人却是没有印象。

    这几个人中,刘封印象最好的自然是舒邵了,此人在历史上曾被袁术表举为沛相,以此来和刘备、曹操争夺豫州沛国。

    当时舒邵也控制了沛国南部的县邑,与袁术手下大部分将领不同,舒邵为人正直清廉,颇有能力,而且舒家其实也发生过兄弟争死之事。

    和孔融家比起来,舒家的兄弟争死要幸运的多。

    舒邵与其兄舒郑因为亲友被人杀死,兄弟两人就合谋为亲友复仇,却没想到事情虽然办成了,仇也报了,可却走漏了风声,导致兄弟两人被官府所执。

    于是,舒邵与舒郑二人争相求死,以保全兄弟,最终为县令所感动,将他们释放。

    但刘封对舒邵更为钦佩的是,他在明年江淮大旱时候,冒着被袁术处死的风险,将袁术调拨给他的十万斛军粮全部发放给了沛国当地的灾民。

    刘封当时读到这一幕的时候,对舒邵是相当钦佩的。

    当时的江淮在史书中用十一个字记录了当时的情况。

    士民冻馁,江、淮闲相食殆尽。

    袁术以米十万斛与为军粮,舒邵却将其悉散以给饥民,以袁术的暴虐脾气,舒邵其实是做好了被处死的心理准备的。

    刘封不以人恶而推之,只能当袁术心中还有一丝丝的良善,这才放过了舒邵一命。

    至于师茂,字宜官。此人乃是南阳士族出身,是东汉有名的大书法家,在当时是能够和蔡邕齐名的的书法名家。而且此人在史书上虽然为袁术部将,却也没有作恶的记录。

    因此,刘封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于是,刘封假意询问道:“先生可是兖州陈留郡,为亲友复仇,事泄之后,兄弟争死的舒家昆仲?”

    刘封这一问,登时引起了殿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舒郑和舒邵也抬起头望向刘封,兄弟俩都有些惊讶,不想刘封居然知道他们的事迹。

    兄弟俩对视一眼,由兄长舒郑开口作答道:“不意我等旧事竟为征南所知。”

    舒家兄弟此时都在袁术军中任职,东汉时代,士人为将的例子比比皆是,同时士族也从来没有从军视为下等出身。

    就如同曹操麾下,程昱、满宠,甚至是荀彧,那可都是有自家部曲,能真正带兵上阵打仗的。

    袁术对舒家兄弟相当看重,兄弟两人被安排在他的亲军之中,舒郑甚至已经当到了校尉,而舒邵也已是军司马职衔。

    “两位先生明珠暗投,封尝惋惜之,如今袁术已为封所破,定要将其擒拿,送回雒中,交由圣上定夺。”

    刘封先是礼敬了一下天子,随后对着舒家兄弟邀请道:“我父为天子信重,委以东南诸事,实感人手困乏,缺少贤才辅佐。若是两位先生不弃,封恳请二位助我父子一臂之力,上报天子,下安黎民。”

    刘封这番话,顿时给舒家兄弟引来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本来大家都是阶下囚,刘封简单的一句话,舒家兄弟瞬间就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舒家兄弟俩心中也是惊喜莫名,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火热的视线正在紧盯着他们。

    舒邵有些迟疑道:“不知左将军……”

    刘封当即打断,摇了摇头道:“已经没有什么左将军了,袁术身上的名爵早已为天子所夺。其人藏匿玉玺,不敬天子,割据地方,劫掠百姓,乃是天子所指的朝贼。”

    “仲应先生为人刚直,知恩图报,此乃先生之厚德。然袁公路上欺天子,下残百姓,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刘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先生莫要自误,还请不要为他申辩了。”

    “先生且放心,袁公路也是一方豪杰,若能将其生擒活捉,封自会以礼相待,不日即将送其前往雒中,交由朝廷审问处置。”

    听到刘封这么说时,舒家兄弟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就怕刘封年轻气盛,真要抓到了袁术后会羞辱对方,甚至直接杀了袁术。

    现在看见刘封如此处置,心里很是满意。

    “如此,我等为左……旧主多谢征南雅量宽宏了。”

    舒家兄弟当即对着刘封大礼拜谢,同时也改变了称呼,将袁术称之为了旧主。

    “我等才疏学浅,然仍有爱民之心。”

    舒郑代表兄弟两人回应了刘封的橄榄枝:“蒙征南和骠骑不弃,我兄弟二人愿为征南、骠骑效犬马之劳,以补昔日之过。”

    “二位先生何出此言,快快请起。”

    刘封闻言顿时大喜,甚至主动起身走过去将舒家兄弟搀扶起来。

    看着二人狼狈不堪的样子,以及困顿萎靡的神情,刘封当即下令道:“来人,请伯膺、仲应先生去偏殿洗漱,用饭之后好生休息。”

    舒家兄弟也知道自家事,这一晚确实惊心动魄,他们也大感吃不消。

    同时,刘封又将师茂请了出来,对其也是颇多安抚:“宜官先生何在?也请先生一起前往偏殿歇息吧。”

    师茂本来正对舒家兄弟艳羡不已,却冷不丁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抬头看见刘封正笑吟吟的对着自己点头示意,竟激动到恍惚了起来。

    好在他很快的醒觉了过来,冲着刘封拜倒道:“蒙征南不罪之恩,茂无以为谢,愿为征南效力,以赎前罪。”

    “善!”

    刘封虽然没指望师茂有什么回报,但对方这个态度就相当不错。

    当即笑吟吟的笑纳了师茂的感激,又好生安抚了对方几句。

    秦翊、韩胤、惠衢、张烱等人眼巴巴的看着刘封,希望对方也能高看自己一眼,好让自己脱离阶下囚的状态。

    可惜的是,刘封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注意力都在舒家兄弟、师茂三人身上。

    就在舒家兄弟和师茂便听从了刘封的安排,前往偏殿歇息的时候。

    突然一個昂藏大汉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个袁军将领。

    刘封一看见这壮汉,就笑了起来,显然此人很得刘封宠爱。

    “幼平来了?”

    这壮汉正是周泰,其人将手中袁军军将扔在地上,冲着刘封大礼参拜,动作恭谨认真,颇有一丝不苟的架势。

    可见在其人心中,刘封的地位是如何之高。

    等抬起头后,周泰才闷声说道:“少主,此人在外城掳掠民女,被我抓获。”

    “哦?”

    刘封脸色一沉,忍不住问道:“这军将何人也?”

    刘封有些疑惑,不知道这袁军军将为何不逃跑,反而在城里掳掠民女。

    难道那民女真有这么好看?

    “冤枉啊!末将冤枉!”

    还没等周泰回话,那袁军军将却是先喊起冤来。

    刘封目光转到那军将身上,这厮长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颇为正气,第一眼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刘封又岂会是以貌取人之辈。

    若是平时,说不定刘封还会好好询问。

    可在自己心腹爱将面前喊冤,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己心腹爱将冤枉你了?

    这刘封哪里忍的了。

    “来人,且让他闭嘴,再掌嘴二十。”

    刘封一声令下,身后铁甲士直接上前,吓的那袁军军将大声讨饶。

    可刘封不发话,铁甲士如何会手下留情,直接将他嘴巴堵上,然后用木条来回狠抽。

    这木条一扇下去,直接就是肿起一长条,仿佛印记似的。

    二十下正反轮着抽,抽完之后,整张脸都肿的跟猪头似的了。

    刘封却是根本不去理会他,而是询问起周泰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泰外粗内细,更兼忠心耿耿,刘封从来不担心他会撒谎。

    “少主,末将本在宫中追寻袁术,至一殿前,发现此贼鬼鬼祟祟,于是将其亲兵尽数杀死,将其生擒活捉。”

    周泰解释道:“据此贼交代,前几日袁术登城之时,见一民女生的天姿掩蔼,容颜绝世,故此生了心思,派他前去打探,并将其掳进宫中。此贼昨日找到了此女,今晚动手,将其掳进宫中,以待袁术临幸。”

    “袁公路真路中悍鬼也。”

    刘封听完此事,心生鄙夷,为了一女子,如此大动干戈,袁术不但是路中悍鬼,更是色中饿鬼。

    “正是。”

    周泰继续回答道:“此贼乃是袁术心腹爱将,姓张名闿,现在袁术麾下任亲军骑都尉一职,督领六百骑兵。”

    “张闿?”

    刘封愣了一下,只觉得这名字好耳熟。

    想了好一会儿,猛的恍然大悟道:“此贼可曾是陶公麾下?”

    张闿肿了个猪头,听到这话后,立时有了反应,冲着刘封疯狂点起头来。

    在张闿看来,刘备乃是接了陶谦的班,自然有香火情分在。自己认了陶谦的老关系,那刘封自然要对自己网开一面。

    张闿却是没想到,刘封对他的了解可要比他想象到的多的多,远不止他以为的那点。

    “原来是陶公手下。”

    刘封已经确认,这张闿就是屠杀了曹操的父亲、弟弟满门,同时将曹家财产洗劫一空的陶谦部将张闿。

    没想到周泰居然抓到了这么一条大鱼。

    刘封几乎想要仰天长笑。

    这张闿可不能死了,倒不是说死了的张闿曹操不认账,而是活着更具性价比。

    一个活着的张闿,寡妇曹得拿多少东西来换呢?

    这个时代可是相当讲孝道的,刘封能把寡妇曹的杀父灭门的仇人交给对方,这份恩情简直比天还大。

    想要还上这情分,可有的曹操头疼的了。

    看他不还还不行,也不能不承情,甚至还得表现的极其高兴和感激。

    刘封压制着心头暗喜:“且待下去,好生安置,不可无礼。”

    看见刘封改了口风,张闿眼中满是惊喜,只恨刚才说晚了,不然也不会吃上那二十记掌嘴了。

    等铁甲士将那张闿带走之后,刘封才伸手招呼周泰,示意对方近前来。

    “幼平,你可是又立下一大功啊。”

    周泰的性格就是外粗内细,因此他很少争功,而且对刘封来说,可谓是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可言。

    甘宁或许比周泰更有本事,但他那臭脾气,以及敢直接欺骗上司的性格,就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赶得上周泰在主君心目中的地位。

    周泰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刘封突然这么说,但既然少主没有明说的想法,那他也不会追问。

    他只是默默回答道:“泰,武夫也,蒙少主推荐,得明公恩遇,敢不继之以死乎?”

    “善!”

    刘封高兴的拍了拍周泰的手,却看见后者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于是好奇的问道:“幼平有什么事吗?你我之间,又何事不能言?”

    周泰却是神色尴尬的看了看周围,于是刘封挥了挥手,身边的铁甲士们上前将韩胤等人拖到了远处。

    周泰这才小声说道:“少主,那为袁术所看中,张闿掳进宫中的女子,当真有天姿国色,实乃是泰平生所见之最。”

    刘封闻言,大吃一惊。

    能让周泰如此推崇,这女子该美到何等程度?

    而且以周泰的沉稳和细心,居然还会反复和自己提起那女子,显然是带着些目的性的。

    毕竟邀宠之心,人尽有之。

    周幼平只是不喜抢功,可不是不爱立功。

    送到手的大功劳,周泰也不可能往外推啊。

    周泰对女子的夸赞成功的引起了刘封的好奇心,而且还颇为强烈,毕竟周泰什么性格,刘封再清楚不过了。

    普通的美女根本不会使得他如此推崇。

    既然周泰说了,那么这女子必然是极为出众的绝色。

    不过此时刘封还有重任在身,当然不能随意离开,否则和袁术还有什么区别?

    于是,刘封将这任务交给了周泰:“既如此,此女就先由幼平你看顾,莫要让她乱跑,就安置在后宫之中。”

    周泰拱手道:“是,请少主放心,泰必处理妥当。”

    刘封点点头,又提醒道:“记得通知下此女家人,给其一些财帛。”

    “是,少主。”

    周泰依旧沉稳非常,毫无不耐之色。

    “善!”

    刘封龙颜大悦:“幼平,你持我令,接管寿春城中内外诸库,非持我令,不许擅取分毫。同时请刘晔先生前往封账,清点各库所得。”

    “得令!”

    周泰当即接令,转身离去。

    在成德时,刘封犒赏了全军三百万钱,并且许诺了事成之后,再加赏十倍。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当时刘封军所部,算上周瑜和孙香的部曲需要安抚,人数达两万余人,接近三万。

    这样一来,人均赏钱不过一百钱,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滥赏。

    而入寿春之后,加赏十倍,也是刘封有意为之。

    徐州军是刘封的亲信嫡系,自然信得过,可周瑜麾下的部曲,民夫,这些人可都是来自于庐江的,都是袁术麾下。

    虽然袁术横征暴敛,不得人心,但架不住人心各异啊。

    这些钱其实是买的安心钱,让大家有个立功的指望,好安抚周瑜所部庐江军的人心。

    至于徐州军,自家嫡系,铁打的骨干,赏赐还需要理由吗?

    眼下成功拿下了寿春,自然言出必行,赏罚分明才是治军之道。

    奖赏这种东西,越早发下去效果越好。

    因此,刘封这才让周泰去封仓,请刘晔去封账,等统计完寿春城的仓储财货之后,就可以犒赏三军了。

    以刘封的估计,寿春城中必定积蓄颇丰。

    钱粮很可能在亿万以上,否则当真是看轻了袁术刮地皮的本事了。

    周泰刚刚走到门口,只见殿外来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张辽、许褚和周瑜,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可不就是原来时空里的仲家天子袁公路吗?

    此时的袁术自然也是一副狼狈模样,鬓发散落,衣袍肮脏,上面沾满了血迹和污渍。

    若是往日,袁术自然是一分一毫都受不了这污秽。

    可眼下已经沦为阶下囚,袁术整个人又懵又惧,哪里还顾得上形象。

    张辽等人身后,还押解着不少人,张勋、纪灵赫然在列。

    “少主,我等侥幸,擒获袁术,以此献于少主驾前!”

    张辽当即拜倒,单膝跪地,对着刘封行军中大礼:“此番得胜,实乃少主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居然将袁术等人的反应决断尽数猜中,末将叹服不已!”

    张辽这番话可不是拍马屁,而是真心实意的赞叹。

    张辽本来就是胆大的性格,因此虽然觉得刘封行事颇为弄险,但战果却是相当喜人。

    因此,张辽是十分支持刘封计划的。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刘封的计划竟然能赢得如此大胜。

    若非刘封暗度陈仓,冒充庐江军进入寿春。

    以寿春的坚固和积蓄,就是孤城死守个一年半载的,也绝非什么难事。

    更别说他们这点人总共也才两三万,连整个寿春都包不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