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宾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的火热,决心冒险前往曲阿一次。

    不论如何,刘封派来曲阿的滕耽,名声地位可是远超孙策派来的人。

    于是,周宾和滕耽两人坐舟船出发,前往曲阿。

    行至半路,听说了刘封大军已经出动,南下直抵无锡,正在围城攻坚。

    于是,周宾和滕耽调转了方向,前往无锡。

    等周宾和滕耽抵达无锡城下时,时间已经距离征南军围城整整一个月了。

    无锡城中的徐琨等人虽屡次下令严防死守,可征南军只是构建工事,打造器具,一个月以来竟然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过一次。

    徐琨手下士卒自然而然的就渐渐松懈了下来。

    这是人之常情,哪怕再精锐的士卒也只能拉长这个时间,却没法永远不松懈。

    此时,赵云居城东,高顺居城西,刘封亲自坐镇城北。

    刘封还将赵凡、于兹配属给了高顺,高顺擅长练兵,赵凡、于兹两部恰好正是新编的部曲,刘封特地请了高顺指点一下赵凡、于兹,也让赵凡、于兹虚心求教。

    如此一来,高顺所部也有了七千兵力,再加上配属给他的三千笮融旧部,共计万人。

    刘封之所以会加强高顺所部的力量,也是因为高顺所部的位置比较特殊。

    刘封的主营,以及赵云的城东营,都在邗沟以东,唯独城西的高顺营是在邗沟以西。相对于城东两营,高顺的城西营显然是比较孤立的。

    这一个月来,征南军除了土木工作以外,也在给各部练兵。

    不说其他各部,就是赵凡、于兹两部就大有成效,虽然还远不如其他各部,但也已经足够投入到战场之中了。

    就在刘封打算给徐琨一个惊喜的时候,滕耽带着周宾到了军中。

    刘封得到报告之后,当即召见了滕耽和周宾。

    周宾颇有勇力,自小喜读兵书,虽然未能建功立业,但军事能力确实是不俗的。也正因为他有军事能力,所以才能在蛛丝马迹中看出征南军的实力。

    自从入了军营开始,周宾的脸色就一再微变。

    一旁的滕耽毫无察觉,还饶有兴趣的给周宾介绍着军中事务。

    周宾脸色变得更厉害了,一路走来,军中所见极为规整,盘查森严,各司其职。

    军中驻军营地之中,各帐都有军士休息。

    可这些军士却不发出声响,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擦拭武器,甚少有人喧哗。偶有喊声,也是军官在召集部众,往往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集合完毕。

    周宾一直以军法治理部曲而感到骄傲,也一直认为自己的部曲战力不俗,堪称精锐。

    可直到进了征南军的营地,才恍然真正的精锐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他们这是……?”

    周宾和滕耽路过一片空地,周宾一眼就看出这处显然是被暂时充作校场使用。

    只是让他看不懂的是,校场上站立着数百名士卒,只是排列整齐的站在场地上。

    他忍不住好奇的询问起了滕耽。

    滕耽扭头看了看,笑道:“此为站军姿。”

    “站军姿?”

    周宾惊讶道:“这是何意?”

    滕耽却是摇了摇头:“耽实不知,只是征南军中确有此项训练。彼等一站或为一刻钟,或为半个时辰,具体为何,我也不曾问过。”

    周宾道了一声谢,忽然发现前方一身材高大健壮的大汉,宛如一堵行动的城墙。

    周宾心中大惊,饶是他自恃甚勇,也不觉得自己会是对方的对手。

    这大汉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刘封的亲卫统领许褚。

    许褚虽然无形中就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周宾这种骁勇之士,更能感觉得到许褚的可怕之处。

    可许褚本身却相当有礼,走到近前后停下脚步,冲着周宾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周君?”

    周宾有些讶异,看了一眼滕耽,后者冲他微笑点头。

    随即,周宾朝着许褚还礼道:“在下正是周宾,见过将军。”

    许褚客气道:“在下只是一都尉,不敢得将军之称。周先生、滕参军,请随我来吧。”

    许褚随后转身,将两人带到一处大帐前,然后先行进去通报。

    片刻后,一少年出帐相迎,赫然正是征南将军刘封。

    周宾心中一慌,赶忙下拜:“宾,参见刘征南。”

    “周君来何迟也。”

    刘封上前将其搀起,扭头又对滕耽道:“滕参军一路辛苦了。”

    他刚听人回报有周宾同滕耽回来时,他其实并不认识周宾是谁。

    直到来人介绍了周宾乃是阳羡周氏家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竟然是周处的爷爷,周舫的老爹。

    只可惜这位在历史上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名气远不如他的儿子、孙子来的大。

    尤其是他的孙子,更在晋朝都混出了名将之姿。

    如果不是在伏惟以孝治天下的圣朝里,北人实在看不起南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歧视南人,说不得他还能更进一步。

    当天,刘封请来了赵云,高顺、赵凡等将领,并营中将佐一起设宴款待了周宾。

    看着刘封麾下人才济济,猛将各司其职,周宾只觉得这次没有白来。

    次日,周宾迫不及待的想要投效刘封,并为其献上阳羡之地。

    “宾,小有勇力,身逢乱世,唯乡人所依,这才迫不得已,守卫乡梓。”

    周宾在刘封的面前表态道:“今日得遇征南,如久旱之时,得降甘霖,愿与阳羡父老为征南效犬马之力。”

    刘封笑了起来,他其实早就为周宾准备了一道大菜,没想到菜还没上,周宾就已经满足了。

    不过菜都准备好了,最后总还是要上的,就当是给周宾开开眼界了。

    刘封接受了周宾的投效之后,次日晨时,征南军大举出营,逼向无锡城。

    只见刘封在距离城墙三百米远近,错峰排开两列八架配重投石机,每列四架。

    同时,在配重投石机的后方二十米处,还有十二架带木盾的井阑,上面站着八人,四弓四弩。

    这些井栏上层都带着盾牌,增加防御力,使得弓弩手们可以躲在盾后自由射击。

    在井阑的后方,则排开了四辆牛皮冲车,十二辆攻城梯,以及二十四辆填壕车。

    两翼骑兵掩护,阵中排开徐盛所部三个营六千人,专为保护这些攻城器具。

    如此大的阵仗,徐琨所部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徐琨带着手下的众将们立刻登上了北门,观察着刘封的一举一动。

    眼前的攻城器具庞大无比,数量又多,种类还繁杂。

    看的徐琨等人目瞪口呆。

    他们能够明确认出来的是冲车和攻城梯,井阑隐隐猜到了作用,配重投石机则有些疑惑。

    因为在汉代,投石机的射程是达不到三百米的,普遍只有一百多米,而且威力不大。

    至于填壕车,徐琨等人根本没认出来,将其当成了冲车,毕竟从模样上来说,两者之间还真有点像。

    只是填壕车要更大一些,后面还多出一个装沙土的车厢。

    刘封将周宾和滕耽带在身边,阳羡位置很是重要,周宾此刻来投效,刘封自然也乐意展示一下实力。况且周宾的儿子、孙子也都不错,值得他小小的投资一把。

    与刘封相比,周宾此刻倒是激动不已,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得到刘封如此厚爱啊。

    如果说前天晚上的宴会还是刘封礼贤下士,那今天将他带上战阵,坐观征南军的表现。

    这让周宾如坠梦中,难以自拔。

    刘封看了眼周宾,只见对方也算雄壮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

    要是不了解的人或许还以为周宾是烂泥扶不上墙,临阵胆怯。但刘封却知道对方只是激动的难以自己罢了。

    “开始吧。”

    刘封冲着许褚点点头。

    随即命令传达到了旗鼓手处。

    激昂的鼓声敲响了起来,旗手朝着前阵挥舞着令旗。

    前阵旗手看见后,立刻将命令传达给了前军指挥徐盛。

    徐盛当即下令开炮。

    八台配重投石机中的前四台当即运作了起来,四颗两百斤左右,抛圆了的石弹在巨力的甩动下腾空而起,高高的抛向三百米处的无锡城墙。

    对面徐琨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然做不出反应来。

    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四颗巨石凌空砸了过来。

    “将军小心!”

    四颗巨石竟然全部朝着城楼处砸了过来,显然这里早就被炮手们盯上了。

    四颗巨石,一颗砸到了城楼前的壕沟里,一颗擦着城楼砸进了城中,直接跳弹跳过了三十米长的城门广场,砸进了后面的房屋中,接连撞碎了两三间房舍。

    剩下的两颗却是砸中了目标。

    其中一颗直接正中靶心,直接撞上了城楼中间,摧枯拉朽的砸了进去,然后穿楼而过。

    整个楼内正中心处留下了一道血泥肉酱,这是被巨石砸中的人留下的最后遗迹。

    也就是位置砸的太正了,导致石弹没能撞上梁柱,否则有可能直接一炮就把城楼给砸塌了。

    不过即便如此,整个城楼也已经是个危楼了,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垮塌。

    如此一来,原本可以配属的远程火力也不敢上了,城门楼下也不敢配置重兵了,担心会被突然垮塌的城楼给影响到。

    这反而给守军带来了巨大的防守压力,尤其是城门的压力会变得很大。

    最后一颗石弹直接砸中了城门墙垛,然后高高跳起,又砸进了城楼上的人群之中。

    这一下子,当场就砸死了十几个人,还有同样数量的人被垛口碎裂的飞石所打死打伤。

    这一炮取得的效果最为出色,这些人可不全是士兵,还有不少各级军官,还都是徐琨手底下最得力的屯长、曲军候们,这些人的部众都是当做预备队使用的。

    可现在,只是刚开战,这些最精锐部曲的指挥层就伤亡惨重了,无疑让这些部曲战斗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要不是徐琨的亲兵们反应迅速,用塔盾和人墙护住了徐琨、朱潮、徐逸、孙和等高级将领,说不定刚才的城垛飞石就能带走其中一两个人了。

    看着一片狼藉,到处残肢断臂,血流遍地的城头,徐琨脸色苍白如雪。

    徐琨并不是害怕眼前的景象,他害怕的是找不到反制对方的手段。

    那八台投石机就在三百米的地方摆着,而且器具巨大笨重,显然移动起来会很麻烦。

    可问题是,自己有能力攻击得到它们吗?

    三百米啊,就算有城墙居高临下,可城中的抛石机最多也就能够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

    要是想派兵出城,这三百米说不定能放干城中军力的血。

    刘封在两翼放上了贾斌所部的一千三河骑士,蠢蠢欲动,随时可以侧击抄后。

    而在正面,刘封更是派出了五百铁甲士,就守在配重投石机的两旁。更别说不远处就是徐盛的大阵,随时可以增援一线了。

    就算徐琨所部精锐耗尽,也不可能摸得到对方的攻城器械。

    刘封站在人工堆砌的土坡上眺望远方,即便有高度优势,可还是看不清对方城头的情况。

    不过第一轮四发巨石中,有两颗命中了目标倒是能够看的到。

    刘封心中想着,如果这时候有个望远镜该多好,这玩意最简单的版本就是放大镜,这种制作难度其实并不高,回头可以试一试。

    刘封身边的周宾、滕耽两人已经彻底看呆了。尤其是周宾,全身血液涌动了起来,恨不能立刻披甲上阵。

    刘封却是好整以暇,冲着许褚继续下令道:“让井阑和填壕车上去吧。”

    “是!”

    许褚很快就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前阵徐盛接令后,布置在两侧的井阑、填壕车们动了起来。

    刘封之所以会下令改变攻击方法,而不是趁热打铁,实在是因为配重投石机的射速太感人了。

    这么一发投石,至少需要一刻钟以上的时间进行再装填,慢的话甚至需要半个时辰。

    所以此时派上去井阑压制对方城头火力,掩护填壕车进行填壕作业,也属实是常规操作了。

    总不能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互瞪半个时辰再打炮吧。

    与征南军按部就班的动作截然相反,此时的无锡城头已经一片混乱。

    “将军!先退一下吧!”

    徐逸在一旁冲着徐琨大声喊叫。

    对方这只是一轮抛石而已,显然后面还会继续。

    城头已经不能继续待着了,这里显然是对方的集火之处,继续呆在这里无疑是等死。

    徐琨铁青着脸不说话,只是倔强的站在原地。

    徐逸等人却是紧张之极,他们不知道这恐怖的石弹多久之后又会来袭,而下一次可不一定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如果被这种石弹直接攻击到的话,即便有再多的盾牌手护卫也毫无意义,只会死伤更为惨重。

    徐逸目视朱潮、孙河,希望对方和自己一起劝说徐琨。

    朱潮和孙河立刻行动了起来,孙河甚至仗着是孙策的心腹爱将,直接上手想要强拉徐琨下城。

    “慌什么!”

    徐琨一把挣开了孙河的手臂,大喊道:“不要惊慌!”

    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到了徐琨身上。

    徐琨眉头紧皱,神情却还算是镇定:“莫慌,此等重砲,如何能够连续投射。以我观之,恐怕一刻之时都未必能有一发。如今城上军心动摇,我等再离开城头,一旦征南军趁机攻城,如之奈何?”

    “都不要慌乱,且先稳住城上军心。”

    徐琨眼睛盯着远处的配重投石机,一边继续说道:“此物还是有些笨拙,哪怕其投射之后,再做躲避也来得及。”

    徐逸、朱潮、孙河等人听完之后,也都醒觉过来,各自镇定了下来。

    “好了,都别围在我身边了,去忙吧!”

    徐琨摆了摆手,赶起人来。

    徐逸等诸将也都知道此时最需要的是时间,也就不再磨蹭,冲着徐琨一拱手,各自打起自己的旗号,从城楼两侧向前而去。

    城头上的士卒们原本看见石弹重击城楼,心中颇为胆寒。

    可这会儿看见徐逸、朱潮、孙河等重将的旗帜,以及本人巡城之后,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并且在军官的指挥下行动了起来。

    徐琨应变之后,刘封的军阵中也发生了变化,井阑、填壕车等器械开始向前移动。

    普通弓弩的射程是一百到一百五十米,神弓和大黄弩的射程普遍能达一百八十米,甚至是两百米。

    不过能够使用神弓的人却不多,而大黄弩的造价也是相当昂贵。

    再加上井阑的高度优势,使得射程无疑又变相增加了一节,相当于抵消了城头的高度优势。

    看见井阑、填壕车大举出动,无锡守军顿时紧张了起来。

    “将军有令!小心敌军弓弩!”

    “将军有令!城门火油准备!”

    “将军有令!火箭准备!”

    一道道有效命令得到了执行,徐琨不断的发出指令,城头也变得繁忙了起来。

    这种繁忙让无锡守军们暂时忘记了刚才石弹的可怕威力,投入到即将到来的血战准备当中。

    只是可惜的是,征南军完全没有登城的意思,他们依旧以远程火力消耗着无锡守军的性命和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