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震惊地看着眼前满地的尸骸。

    作为男爵手下唯一的一位授勋爵士,整座城镇的治安和防备都由他负责,是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但在他为男爵服务的六十年中,还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景象。

    干涸的血液将街道染成暗红,墙壁上黏着碎肉,被切断的躯体随处可见,还有大量的魔物隐藏在城市之中,宛如一个个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来之前,他已经听到了手下的汇报,原本以为最多就是一个嗑嗨了的疯子,将存有极乐草的仓库一把火烧了罢了。

    这固然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但对诺顿来说,还算不上什么难处理的麻烦。

    将罪魁祸首找出,吊在城镇最显眼的地方折磨个三天三夜,确保让每个赌徒都能看到后,再以最残忍的手段将其处死,这就足以让这群亡命之徒哪怕在磕嗨后依然能保持基础的对死亡的敬畏。

    所以在吩咐护卫队带上隔绝面罩后,他便带上四位骑士和手下人马一路赶来了此地。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城市的进攻!

    “哼,好大的胆子!敢在赌神的注视下耍这种手段吗?”

    诺顿冷哼一声,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红雾中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

    “敌人应该以士阶为主,不过数量极多,和我的护卫队人数差不多。”

    “凶阶也有几个.”

    “但似乎这些游荡的家伙还并不是他们的首领。”

    微微沉吟,诺顿转向身旁的公证人,询问道:“你能出手吗?”

    公证人机械般地点了点头:“我的职责是维护赌局,任何赌博以外的进攻手段,都理应受到赌神的惩罚。”

    闻言,诺顿不由放下心来。

    在信仰赌神的世界中,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赌局的公正进行,每个公证人的实力都是很强大的,远超赌徒本体。

    爵士赌徒的公证人,实力堪比将阶!体质更是超过一千!

    这种实力,无论放到哪里都十分惊人了,有公证人出手,想必足以轻松解决入侵者。

    想到这,诺顿也就放心了,他回头对手下喊道:“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只要击退了入侵者,每人奖励三斤极乐草!每杀一个士阶,多奖一斤!不想要草的,还能换成积分!”

    极乐草自不必说,积分则能够兑换许多装备,以及成为高阶赌徒的资格,亦是极其珍贵,这让一众守卫队成员当即神情亢奋了起来。

    随着诺顿一马当先,一众战士浩浩荡荡地杀进了城镇之中,众人配合许久,不用多说就自动形成了一个个战斗小组,在他们的合力下,最外围的魔物很轻松地就被清理,转眼间就被杀了十几只。

    “看来这个入侵者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厉害。”诺顿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忽然在城镇中心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诺顿心中一紧,循声望去,朦胧的红雾之中,好似有一个庞然大物拔地而起,向着天空延伸。

    “那是什么?”诺顿眼睛微眯,刚想前去一探究竟,忽然身旁传来一声惨叫!

    却见他手下一个士阶的龙人战士忽然被一只狰狞的魔物扑倒在地,诡异的是,那龙人战士明明已经把刀砍进了魔物的躯体当中,但那魔物却并没有像之前众人击杀的其他魔物一般立即失去战斗力,反而转身一口咬在了那龙人战士的脖颈处!

    其他人刚想救援,红雾之中突然冲出大量的魔物,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直接杀入了众人的阵地!

    这突然的袭击,直接让一众守卫队友都陷入了慌乱。

    “爵士!全城的魔物都在向我们这集结!”

    “而且,而且它们他娘的怎么打不死啊!”

    在众人惊恐的叫嚷声中,诺顿震惊地发现,这些魔物身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层浓郁的血光,每当他手下的队友造成伤害时,那些血光就会迅速转化为强大的生命能量,治愈它们的伤势!

    特别是这些魔物还拥有一种从实体转化成魂躯的诡异能力,使得哪怕是凶阶的小队长想要将其击杀,短时间内都难以做到!

    诺顿心中涌现出一阵不妙的预感,但身为凶阶巅峰,还是有赌神赐福加持的爵士赌徒,他对自己极有自信,并在瞬间就察觉到了问题的核心!

    “那些血光能量的源头,都在城镇中心那个突然升起的巨物!”

    “这或许是某种特殊的道具,形成了一种恢复领域。”

    “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摧毁了那个巨物,剩下的这些魔物,自然不是守卫队的对手!”

    有将阶的公证人在,他有信心那隐藏在幕后的首领不会是自己对手!

    心念至此,诺顿没有犹豫,身形朝着城镇中心急冲而出,他的公证人则紧随其后。

    不过几个呼吸间,诺顿就冲出了数百米,而他也看到了那巨物的全貌。

    那是一株拔地而起,足有五六层楼高,并且还在不断生长的血色藤蔓,大量的触须自其根部向四周延伸,这些触须将城镇赌徒的尸体卷起,随即吞噬进本体之中,缓缓碾碎、吸收,化为自身的养料。

    “果然!”

    “杰米,摧毁那血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诺顿身侧的公证人双足蹬地,在巨大的反冲力下腾冲而起,同时一把三米巨剑出现在其手中,就要朝血色藤蔓斩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在诺顿耳旁响起。

    “你对自己还真是自信啊。”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诺顿只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他满脸惊骇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上方,双翼张开,浑身升腾着黑雾如同恶魔般的身影!

    平静如古井般的黑眸,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几乎是在对视的刹那,诺顿内心便升起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

    还来不及思考,一只急速放大的恶魔拳头就在他眼前出现!

    只来得及本能地一挡,那拳头便砸在了他的身上!下一刻骨骼断裂的剧痛涌上脑海!

    “轰!”

    在巨大的碰撞声中,诺顿的双臂直接断折,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墙壁之上!

    他瘫软在废墟之中,脸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惊骇神情,思维几乎停滞,只有浑身上下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才那一拳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仅仅一拳,他这个拥有赌神赐福的凶阶巅峰就被打碎!

    “轰!”

    这时他的身侧又传来巨响,却是被拆成废铁的公证人被丢了过来,砸塌了一座墙壁。

    这下,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男爵大人,你到底惹到了一个什么怪物啊!”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诺顿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砰!”

    一只恶魔之手从天而降,砸碎了他的脑袋。

    大量物品爆出,楚休随手一挥,就将其全部收起。

    “不愧是爵士,一个人的身家就有足足六百枚筹码,还有不少品阶不低的装备道具。”

    楚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然,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让他惊喜的是,血藤的效果远超他的预想!

    楚休能感受到,在血藤的力量下,自己身体的修复速度达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地步,已经完全可以无限制的使用魔气灌体!

    这也是他能如此轻松地就将体质高达一千的公证人处理掉的原因。

    毕竟公证人只是基础属性高,并没有任何棘手的技能或特质。

    而恐怖的是,根据血藤传来的信息,其目前的成长度连三分之一都没到!

    “不愧是神话级别的道具!”

    “而每一次使用都需要重新成长这个限制,更让其的效果比一般的神话道具还要强!”

    有血藤兜底,楚休也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他不信区区一个凶阶试炼中,有人能够杀死在血藤领域范围内的他。

    没再犹豫,楚休身形急冲而出,开始迅速猎杀城镇中的守卫队和剩下的四位骑士赌徒。

    在全程维持魔气灌体的情况下,他的杀戮效率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不一会就将所有敌人剿灭,他们的灵魂让凶鬼的数量再次暴涨,逼近三百!

    而肉躯,自然化作了接天血藤的养料,令其进一步成长。

    偌大的城市,仅在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彻底化为了一座死城!

    “那么现在.”

    楚休看向城堡方向。

    “只剩下最后一个需要解决的麻烦了。”

    与此同时,金色大厅中。

    赌局越来越激烈,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十三局。

    林纪自从在那把梭哈中赚了个盆满锅满后,他的赌运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好!一路连赢!

    这让他拥有的筹码已经超过了六百枚,整个人也越赌越自信,每把必加注,好几次明明拿的是一手烂牌,硬生生靠着气势,把男爵吓得直接弃牌。

    他仿佛已经成为了金色大厅中的主角。

    “赢不少了,也差不多该收手了。”宋临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急什么,”林纪眉飞色舞,“反正就算输了也有代币拿,我们怎么都不会亏的。”

    “我现在手气正好着呢,再来几把!等什么时候输了再走也不迟!”

    宋临川没再劝,只是眸中闪过一抹担心之色,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好似错过了某些重要的东西,直觉告诉他男爵在酝酿着某种阴谋。

    但仔细一想,林纪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哪怕把筹码都输光了,只要留有通过试炼的“底线”,众人就都是血赚。

    并且这么多局游戏中,男爵也确实没有任何作弊的迹象,他实在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支撑他的“直觉”。

    而便在他的思索中,第二十四局开始。

    刚一发牌,林纪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手牌,旋即差点笑出声。

    又是大牌,两张J!

    “加注!”

    他十分豪爽地挥出十枚筹码,宋临川和边关月对视一眼,纷纷弃牌,男爵则是选择了跟注。

    毕竟公共牌可是有五张,在没开出公共牌前,单凭手牌能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很多人就算拿到了小牌也会看完公共牌再弃。

    在众人的注视下,公证人发出三张公共牌,分别是4、10、Q,花色是杂的,这对林纪来说没什么用,让他有些失望。

    但眼珠子咕噜一转,他还是一推筹码,大喊道:“加注!五十枚!”

    之前的几局,男爵看到他这么有自信的话,通常就会选择弃牌,却是林纪已经不满足于正常的游戏策略,开始尝试诈人玩心理战了。

    但这一次,男爵并没有丢牌,而是一脸淡定地选择了跟注。

    这让林纪心中一紧。

    不过当第四张牌发出时,林纪全部的担心都吞回了肚子里。

    第四张牌又是一张J!

    这样他就组成了三张J!而且依靠公共牌的牌型,剩下的第五张无论是什么,也不管男爵是什么底牌,都不可能组成同花、四条等牌型了。

    也就是说,这次他又几乎是必赢!

    “一百枚筹码!”

    林纪大笑着将身前的筹码推出,此时他反倒庆幸男爵之前没有被自己诈到。

    而对面的男爵则是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后,依旧淡定地选择了跟注。

    很快,第五张牌开出,是一张梅花3。

    这更让林纪彻底放下心来。

    这下,葫芦的牌型也不可能了,唯有顺子能够赢他。

    也就是男爵的牌需要刚好是89、9K或KA的组合才行。

    但.抽到这三种牌型的概率加起来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五!

    “两百枚筹码!”

    林纪直接地将他剩下的大部分身家全都押了上去。

    而男爵则只是淡笑道:“跟。”

    “好!”林纪兴奋地大喊一声,“那开牌吧!”

    “慢。”

    然而这时,男爵全又打断了他。

    “我要加注。”

    “还加?”林纪有些错愕,这时他恍然惊觉,这一幕似乎跟之前那次豪赌很像。

    而这时,男爵含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响起。

    “不错,我还要加注。”

    “我要再加——”

    “一千枚筹码!”

    随着男爵的话音落下,赌桌上顿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林纪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一千枚???我哪有那么多筹码?”

    “筹码不够的话,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换。”

    “或者如果伱足够有自信的话——”

    男爵似笑非笑地看了宋临川和边关月一眼。

    “你也可以找你的同伴去借。”

    闻言,林纪面色直接沉了下来。

    一千枚筹码,就是把宋临川和边关月的所有筹码全加上都远远不够,得把他们身上的传说装备都给换了才行!

    “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逼我弃牌吗?”林纪冷笑道,“不过你可别忘了,德州扑克之中,可是有All-in的规则的。”

    所谓All-in,就是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上,这样哪怕筹码不够,也可以继续到开牌阶段,当然,通过这样赢得的筹码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而是会通过一套换算规则重新计算。

    实际上,以宋临川考虑事情的周全,自然不会漏过这点,是在之前提前确认过这个规则有效,才进行的赌局。

    不然男爵每一把都直接压一千筹码,那根本就不用赌了,每把都能逼得众人弃牌。

    “所以你要All-in吗?”

    林纪的话并没有让男爵有任何慌乱,只是平静地询问道。

    这下,轮到林纪犹豫了。

    这可是他的全部筹码啊!哪怕赢得几率超过90%,又有几个人有勇气赌上全部身家?

    如果输了,就意味着一切都前功尽弃,甚至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的四十枚保障通关的筹码都要了回来,输掉后能不能通关都是个未知数。

    但要是就此放弃,那就意味着他之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那可是快四百枚筹码!输掉后基本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而要是赢了,他的资产将直接翻倍!足以将那件【传说】品质的装备收下!

    “林纪,算了吧,”宋临川低声道:“我感觉有些不对,虽然我没想出问题在哪,但直觉告诉我男爵绝对在酝酿着阴谋。”

    “你是林家的三公子,没必要为了件【传说】装备拼命,能安稳通关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宋临川的话说得没错,林纪身为林家三公子,虽然天赋不如他的哥哥姐姐,并非主要继承人,但所能获得的资源也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一件【传说】装备固然珍贵,但还没到需要他为之拼命的程度。

    但.

    不知为何,此时的林纪却如同着了魔般,哪怕明明清楚这个道理,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弃牌”二字,每当话到嘴边,就像是有上百只手在抓挠他的心脏般难受,脑中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不断重复“万一男爵是在诈你呢?”,“你牌那么大,肯定会赢的!”,“男爵就是在诈你!”,“现在放弃了,你一辈子都会后悔!”。

    无数道声音交织,让他口干舌燥,他死死盯着牌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心脏更是狂跳不止,好似随时都会在胸腔里爆炸!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统一。

    男爵在诈你,男爵在诈你,你会赢的,你会赢的!

    “嘭!”

    林纪的手掌重重砸在牌桌上。

    在宋临川和边关月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将身前的所有筹码推出。

    “All-in。”

    他红着眼,缓慢,但却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