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霄带着治安大队大队长傅云聪抵达寿安县。

    罗三娃横行寿安乡。

    是当地一带有名的村霸。

    今天偷东家几只鸡,明天抢西家几斤米,稍有反抗就会挨这浑人一顿暴打,寿安乡的居民敢怒不敢言。

    这家伙自动坐了几年牢,在里面学了些法律知识,出来以后变得精了,干的偷鸡摸狗的事数额不大,动手打人也有分寸,够不成轻伤,每次派出所把他抓住,也就关几天了事。

    出来以后依然死性不改。

    治安大队查清楚了,煽动群众到康城,这小子是组织者之一。

    杨霄把他列为首个打击对象。

    希望通过处置罗三娃,对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起到威慑作用。

    在对罗三娃完成外围调查后,杨霄在傅云聪的陪同下来到寿安乡,准备实地调查罗三娃和张伟两家人,制定对罗三娃的处理方案。

    寿安乡派出所所长名叫农兴业,是个四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在寿安乡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早在杨霄的车抵达乡场前就得到消息,等在派出所的门口。

    农兴业看到身穿便装的杨霄下车,赶紧迎了上去。

    农兴业在杨霄面前显得有些紧张。

    这是新局长到任后第一次到乡镇派出所调研,谁也没摸清杨霄的脾气,生怕被新局长揪出工作的毛病。

    农兴业向杨霄敬礼,说道:

    “寿安乡派出所所长农兴业向杨局报到。

    欢迎杨局莅临寿安乡指导工作。”

    农兴业的警龄长,肩头挂的是二级警督,不过也得向杨霄这个一级警司敬礼。

    谁叫杨霄的职务高呢。

    警衔可以随着从警年限的考核晋升,职务可不行。

    毕竟公安系统的领导职务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便警衔升了,也得等职务空出来才有机会晋升。

    像杨霄这种先升职务再升警衔的是特殊情况。

    杨霄看着人头攒动的寿安场,没有进乡派出所,说道:

    “农所,今天赶大集?

    嚯,可够热闹的。

    现在城里可很少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农兴业和傅云聪对视一眼,见杨霄背着手往集市上走,赶紧跟了上去。

    农兴业挤到杨霄身边,笑着说道:

    “城里商店天天开门营业,老百姓什么时候出门都能买到东西。

    在咱们乡里不一样,十天赶四集。

    逢农历二七是大集、四九赶小集。

    乡场里的铺着也就做这几天生意,闲天有的得干农活,有的会去县城干点零工。”

    奚川的乡镇几乎都是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寿安乡的大集更热闹。

    村民们拖家带口,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

    孩子吵着想吃糖。

    老人们为了几毛钱挣得互不相让。

    集市里到处都是嘈杂的吵闹声。

    “嗯!”杨霄转头,看着农兴业问道:

    “农所长,说说张伟才家的情况吧?”

    傅云聪提前把杨霄下乡的目的告诉农兴业。

    他听到杨霄问话,马上回答道:

    “杨局,从九八年到去年,咱们寿安乡一共有一百五十六个孩子被送到新盛学校,其中有二十七人下落不明。

    张伟才家的大丫头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杨霄听到农兴业的汇报很是惊讶。

    目前确定失联的女孩是二百五十三人。

    其中有四十几人是确定被带到国外,进入暹罗国境内失踪。

    其余的两百人分散在国内各大城市。

    因为这些人离开西康后再没有跟家里联系,排查起来很困难。

    只有在主要务工城市的暂住系统中查询。

    有的人或许根本就没办理暂住证。

    想要找到无意义大海捞针。

    杨霄没想到只寿安乡就占了二十七人,超过总失踪人员的十分之一。

    难怪罗三娃能拉起几百人到康城去。

    农兴业清叹一声,说道:

    “杨局,寿安乡穷啊!

    地无三尺平,每年累死累活也没多少收成。

    这里的村民重男轻女的情况非常严重。

    因为男孩可以成为家里重劳力啊。

    早几年还有生了女孩丢粪坑溺死的事发生。

    这几年随着咱们乡政府和乡派出所挨家挨户宣传法律,情况才有所好转。”

    杨霄对山区糟糕的情况有所准备,可是听到农兴业的话还是忍不住咂舌。

    如今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可是寿安乡仿佛停留在六七十年代,看不到任何发展的迹象。

    唯一有变化的或许是乡政府刚刚在年前粉刷了的院墙吧。

    集市里最常见的就是妇女背上背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身边跟着一个或者几个半大的丫头。

    小子手里拿着饼。

    丫头们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等着饼从弟弟手里掉下来,飞快地从地上捡起来,往嘴里塞。

    这样的场景对出生在蓉城的杨霄来说是不敢想象的。

    在杨霄的记忆中,姐姐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孩子,有什么好东西都得给姐姐留着,姐姐没回家之前,杨霄连碰都不能碰。

    难怪女孩们有机会出山,就不再跟家里联系,她们根本无法担起家庭沉重的负担,渴望逃离原生的家庭。

    国家脱贫的工作任重道远。

    杨霄记得二十年后,国家才宣布脱贫攻坚任务完成。

    像崇礼县这样的地方,是最后一批脱贫的地区之一。

    杨霄不是政务官员。

    对眼前的情况也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有为农村们创造出安定的治安环境。

    农兴业没有注意到杨霄表情的变化,继续跟在身边说道:

    “这几年新盛学校的招生老师都会到寿安乡来。

    动员村民们把辍学在家务农的女孩送学校去,不但不要学费,还为孩子们提供食宿,有些孩子去了新盛学校,每星期还能往家里带一些学校发的东西。

    所以咱们乡去新盛学校读书的孩子多,没再回来的也多。

    比如张伟才家的大闺女……”

    三人已经进入乡场的主街。

    两边的路牙上摆满了箩筐、挑子,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道路变得拥挤起来。

    农兴业得推开面前的人,才能跟上杨霄的脚步,跟杨霄说起张伟才家的情况。

    在农兴业口中,张伟才是个不讲道理的浑人,因为老婆连着生了两个闺女,让他觉得在乡里抬不起头来,隔三差五地打老婆出气。

    三年前,乡里来了个跑场的货郎,张伟才的老婆让货郎给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