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面熟。”

    “五处主办,黑骑统领无心,他的脑袋……才被费介缝好不久。”

    范建大惊:“无心?他不是九品高手吗?怎么会?!”

    “何道人也是九品高手。”陈萍萍把瓢丢回水瓮:“知道楚平生为什么杀大皇子吗?”

    范建被他跳跃性极强的问话搞迷糊了,不明白无心的死和大皇子的死有何关联。

    “你真相信东夷城那九名剑客是途径庆国,听闻大皇子与北齐公主喜结连理,特来京都城道贺的?”

    “你的意思是……四顾剑在上京城吃了大亏,心有不服,已经和叶流云结成联盟?李伯华,王十三郎那些人是四顾剑派来保护陛下的?”

    “没错,而这其中的牵线人,就是宁才人。”

    宁才人是东夷人,四顾剑要找中间人谈合作,她确是最佳对象,而大皇子是宁才人的儿子。

    所以楚平生一剑砍了李承儒的头,是羞辱李云潜,也是报复宁才人。

    范建总算是理清了其中的逻辑。

    “可这跟无心有什么关系?”

    这次陈萍萍没有说话,费介将黑布重新盖到无心的尸首上。

    “四顾剑在上京城一战身受重伤。”

    范建点头道:“听说是被西胡大宗师白风的龙影掌一击断臂。”

    费介说道:“击断四顾剑手臂的,并不是白风的龙影掌。”

    “那是什么?”

    “是他自己的剑气。”

    “他自己的剑气?”

    费介没有讲述战斗细节,继续说道:“四顾剑年幼时,是我治疗了他的痴呆病,如今他被自己的凌厉剑气所伤,战力下降得厉害,云之澜一直在东夷城照顾四顾剑,而李伯华等人之所以来到京都保护陛下,正是因为院长让无心送去了可以治疗四顾剑的伤势的药。”

    “这药……是你做的吧?”

    “是。”费介没有否认,用手理了理垂到脸前的鞭发:“无心把药送到东夷城后,在回程的路上失去联系,前日四处的人在距离京都七十里外的林地里发现了他的尸首。”

    说完拿出一块破布递给范建。

    看形状应该是从袍子上撕下来的衣角,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肖恩”。

    “所以你们认为是肖恩做的?会不会是陷害?”

    “陷害肖恩?”陈萍萍说道:“有必要吗?”

    确实没有必要,肖恩与陈萍萍,齐国锦衣卫与庆国监察院,本就是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的关系。

    “行了,你该回去看看范闲了,今日之事对他的打击……应该不小。”

    范建轻哼一声,点点头,背着手走了。

    少时,费介说道:“五大人……还能信得过吗?”

    陈萍萍想了很久:“不知道。”

    ……

    楚平生和长公主李云睿,海棠朵朵、战彤彤三人走在通往楚府的路上。

    明明有马车,他却选择步行,还挑了一条绕远的路。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是胭脂巷吧?”

    胭脂巷可不是扎堆卖胭脂的地方,前面就是流晶河,后面就是牛栏街,这条巷子最兴旺的买卖是皮肉生意,通俗点讲,就是青楼一条街。

    李云睿看看左右紧闭的楼门,只有悬挂在外面的灯笼亮着,把诱人的牌匾照得一片光明,可是本该热闹的街道,此时安静得叫人心寒,劝酒声,行令声,丝竹管乐声,甚至不可描述之声……都没了。

    “唉。”

    楚平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想找个由头杀鸡儆猴都不给机会,真是不爽。”

    他忽然手卷话筒,大声喊道。

    “太后是我杀的,大皇子是我杀的,我齐国兵马就要把你们庆国人杀光了,以后打下京都,睡你们的女人,抢你们的田产,杀伱们的父母……”

    “怎么?没人吗?一群懦夫,胆小鬼,孬种。”

    “你们庆人当初叫嚣攻打北齐,帮太后报仇的嚣张劲儿呢?我这个凶手就在这里,给你们机会都不中用,那我回家睡觉了……我可真回去睡觉了啊。”

    跟在上京城一样,他是以逍遥派的“传音搜魂”之术喊话的,城内只要没睡的人,不聋不呆,基本上都能听到他的喊话。

    这时右前方一百多米处传来一声闷哼。

    弱质如战彤彤都听到了。

    “刚才那个声音……”

    海棠朵朵说道:“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监察院的人杀了一個提着菜刀出门的书生。”

    战彤彤满脸不解:“啊?自己人杀自己人?”

    海棠朵朵嗑着瓜子说道:“这满朝勋贵跟平民可不是自己人,朝廷里的人清楚的很,此时若对他出手,白风就有给京都城送钟的理由,如此一来,首脑全灭,齐国军队便可以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短时间内灭亡南庆。且不说军事考量,站在个人立场,三省六部,五监九寺的官员和其家眷如今都在城中,你觉得这群人愿意与时刻幻想翻身,均了他们财富的平民同命吗?”

    “……”

    “所以现在谁对他出手,谁就是朝廷的敌人,谁就是满朝官员的敌人,根本不用他出手,监察院的人就把那群热血的庆国人宰了。”

    “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会有危险?他在逗监察院和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庆国人玩呢,还能顺便吓唬一下李云潜。”海棠朵朵对此哭笑不得:“你男人的性格……实在是……满满恶趣味。”

    “他……他是你的夫君。”战彤彤羞红了脸,像个被挟持的小白兔一样弱弱说道。

    “那我把正妻的位置让给你?”

    战彤彤张着小嘴儿,愕然地看着走起路来左摇右摆,两襟生风的北齐圣女。

    “我没想过那么多,只要……只要他能保战家和董家平安,我……我就知足了。”

    “原来他是用这个说服你的。”

    海棠朵朵狠狠地白了楚平生一眼:“用这个骗她的身子,你就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吗?”

    “负罪感?我为什么要有?”

    楚平生说道:“做我的女人总好过为李承儒守活寡,而且如果不是战豆豆多事,北齐皇女都是要给我生孩子的。”

    战彤彤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一头雾水。

    这时楚平生走到李云睿跟前:“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太后是我杀的。”

    她伸出手去,摸着楚平生的脸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娘舅,外祖母,姨娘……那一大家子人都是哥哥杀的,太后她……活得已经够久了,你进城时不是说了么,这是喜丧。”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之前把内库管理权移交给范闲,这事儿……太后点了头的对么?我认为你没道理不去找她做李云潜的工作啊。”

    “你说得没错,我在她面前跪了半个时辰,最后她也没有答应帮我说话,她儿子可是利用她,将她娘家人杀了个干净,我只是不想把内库还给那个贱人的儿子,她连劝一句都不肯,她死了,我为什么要难过?”

    李云睿不仅不难过,还笑了,笑得香肩乱耸,秀发连颤:“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当初是谁说要把我娶回西胡的?现在改主意还不晚。”李云睿向前一步,几乎撞进他的怀里,贴耳细语:“既然杀母后的人是你师父,那当日在广信宫看光我的身体的人就是你吧……我的身体,美吗?”

    “丈母娘,你不要误会,女婿我就是觉得青春易逝,容颜易老,想帮你留住这份美好。”他小声回复完李云睿的问题,又以海棠朵朵和战彤彤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要,我觉得还是看范闲抓狂比较有意思。”

    战彤彤听着准女婿和准丈母娘的谈话,整个人惊呆了。

    一个爱上了自己的准女婿,连老娘的仇都不在乎,一个就为了看范闲无能狂怒,便要强扭林婉儿这枚嫩瓜。

    疯子,这俩人都是疯子。

    “我杀了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

    便在这时,旁边小巷传出一声娇叱,一点寒光剖开夜色,朝楚平生和李云睿刺去。

    “小心。”战彤彤瞠目惊呼,下意识上前,却被海棠朵朵一把拦住。

    也没见楚平生出手,只听叮地一声,那把寒光摄人的长剑摇碎一团烛光,掉落在地。

    握剑的刺客也嘤咛一声坐倒在地,李云睿凝神一瞧,发现刺客竟是叶家大小姐。

    “叶灵儿,居然是你?!”

    她一开始很奇怪,监察院的人是吃干饭的么?楚平生正愁没理由把庆国文武一网打尽,这时候放刺客对付他,不是给他递刀子么?

    确认是叶灵儿后,她明白了。

    叶流云现在就在京都城内,他的侄孙女冲卡,谁敢拦?何况从名义上讲,她是楚平生的小妾,当丈夫的还能把自己的女人杀了不成?

    叶灵儿没有理她,捡起掉在身边的长剑再刺,却被楚平生剑指一夹,无法寸进。

    嗯……

    哼。

    哼。

    任凭她如何用力,长剑像被钳住一般,纹丝不动。

    “混蛋。”

    “王八蛋!”

    “你去死,去死!”

    她干脆舍了武器,一掌拍向楚平生胸口,使得正是叶家绝学大劈棺,然而招式别说神韵,连外形都不具备。

    楚平生半步未动,反手一巴掌扇过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将人掴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