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呼啸的寒风,让屋里火炉旁好像更温暖了一些。

    炉边煨的栗子和肉干慢慢吃完了,只剩下火苗在跃动。

    白骁望着地图,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他甚至想到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上,海那边会不会有个保护伞公司。

    “你有没有见过那种脑袋裂成八瓣里面还有牙的动物?”他朝林朵朵问。

    林朵朵摇头:“没有。”

    白骁耸耸肩,其实还是有差别的,生化危机里那些丧尸可活蹦乱跳的,过很多年都没有腐朽。

    林朵朵搬了一个马扎过来,脱掉鞋子把脚搭上,即使在屋里烤着火,脚也是凉的。

    “好臭啊。”白骁说。

    “怎么可能?”林朵朵扳着脚闻了闻,“没味道。”

    她抬头盯着白骁,白骁面不改色继续烤火。

    林朵朵继续盯着他,尤其是喉咙。

    “你吞口水我也不会嘲笑你,不用忍着,毕竟你是丧尸。”林朵朵盯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白骁趁机吞咽一下,“怎么可能!”

    但是吞咽的声音有点大,林朵朵烤着火,白骁沉默着,一时有点尴尬。

    “你出去了不要对别的人流口水,很容易被识破的。”林朵朵说。

    “不露出眼睛的话,别人也联想不到丧尸。”白骁说。

    林朵朵想了一会儿,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块旧疤,道:“可惜你没早点来,以前我不小心受伤,这里蹭了好大一块,可以给伱尝尝。”

    白骁感动极了,林朵朵是真把他当成自己尸啊。

    林朵朵将袖子扯回去,抚平,“你也烤一烤吧,冬天脚冷很难受的。”

    “我没那么容易冷。”

    “是吗?”

    林朵朵不知道是不是丧尸不会脚冷,她是很容易冷的,从小就这样,以前小时候脚冰凉的,晚上母亲会灌一袋热水放在床头那边,隔着被子,脚就会暖烘烘的,睡得很舒服。

    她倒了两杯热水,捧在手里去窗前看了看,外面依旧在飘小雪。

    “你那边晚上睡觉冷不冷?窗子漏风的话拿东西糊一下。”

    一边说她一边坐回来继续烤火。

    白骁道:“还好,我找块木板挡上了。”

    墨绿的大衣罩在林朵朵身上,她蜷在椅子上,露出来脚烤着火。

    在火炉前很容易犯懒,林朵朵裹着大衣,有点犯困,但又强打精神。

    “你困的话休息一会儿,我去走走。”白骁站起来说。

    “外面那么大风,还下雪,寒冬腊月的你去哪走?”

    林朵朵挺起精神,但很快反应过来,丧尸是看她犯困了,虽然现在没有多少警惕了,但在这么一个没防备的环境……

    “现在睡了晚上容易醒,大晚上听着呜呜呜的风声,你应该知道的。”林朵朵不再蜷在椅子上,坐正了烤着火,从旁边拿起一本书。

    白骁低下头看了看是什么小说,结果看到是本《圣经》。

    他顿了几秒,才古怪道:“你还信教?”

    林朵朵疑惑:“什么教?”

    白骁道:“这本书……”

    林朵朵翻了翻手,露出来封面,道:“有次拾荒捡的,包装挺好看。”

    白骁点点头,确实,这本书的外皮比小说精致多了,很精美。

    “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藜来。你也要吃田间的菜蔬,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林朵朵念了一段,“这個人做错事受了诅咒,才会这样。”

    她顿了一会儿,道:

    “我们也做错什么了吗?”

    白骁烤着手,没有说话,有人做错了,才引发这场灾难。

    林朵朵只是个受害者。

    灾难后的大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个平凡的人,本该拥有平凡的一生,而不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了丧尸、感染的世界。

    小雪在地面覆了薄薄的一层,村子里游荡的财叔和星期五身上也挂了一些白色,拖着枯朽的身子,不知疲倦地撞着无人的门户,被风声吹动破旧窗户的动静吸引。

    下午时林朵朵放下手里的圣经,去找了个破棉被,她自己的窗户和门就用破棉被做了个遮挡,挡住漏风的门缝,屋里能暖和很多。

    剩下的这块她又拿针线缝改了一下,给白骁用,她知道白骁睡的是个小屋,只要把窗户堵上就好了。

    “再下一次雪,我就二十一岁了。”林朵朵缝好了窗户帘子,望着外面被风吹得四散的雪粒。

    “下次?”白骁不知道她是怎么算的。

    “每年第二次下雪,就是过年了。”林朵朵说,“过年你知道吗?以前人们过年要杀猪,吃肉……”

    “我知道。”白骁没想到还被这只人类给科普了什么叫过年。

    “为什么是第二次下雪?”他问。

    “不知道,钱婶是这么过的,我父母也是这样过的。”

    “要是哪一年冬天不下雪呢?”

    “那就错过了。”林朵朵道,“反正现在也只是为了知道又过去一年,又长大了一岁。”

    过年这回事都是听上一辈的人讲的,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听说以前是个很重要的节日,‘过年’那一天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会穿新衣服,会和丧尸一样走街串巷。

    印象里,小时候听上一代人提起这个词时,他们总会有些怀念,仿佛那是灾难前很重要的一个幸福时刻,但究竟有多幸福,她想象不出来。

    “长大一岁其实生日更准确,就是不知道时间。”白骁道。

    “也是第二场雪的时候。”林朵朵说。

    第二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它是随机的,又是固定的。

    她又倒了两杯热水,晃晃水壶,将水壶里的水添满,放在炉子上烧。

    到了晚上,炉火熄灭,白骁回去睡觉了。

    小屋不大,没有那么空旷,热气也散得慢一些,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凛冽的风声。

    变成丧尸后他第一次做了个梦,梦到林朵朵大学毕业,成了一名双手揣在白大褂里的医生,钱婶抱了孙子,推着婴儿车在公园里闲逛。

    画面一转,梦到神高高在上地宣布,‘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到吃的……’

    梦醒时窗外寒风依旧在呼啸,眼前只有冰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