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婶的腰有点不利索,她坐到马扎上时,一只手撑着腰,慢慢坐下才舒服了一点。

    “这是我拾荒带回来的。”

    林朵朵从白骁背着的筐子里拿出来糖和酒,放在地上,然后又把身上挎的帆布包交给钱婶,“房子没有被拾荒者进去过,可能是人越来越少了,这次找到了不少东西。”

    “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遇到一只大猫,不过还好,白骁把它按住了。还有一些……有个陌生的团队进城不知道找什么,我估计是去医院了。”

    林朵朵一边说,一边摸出来个纸片,白骁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装起来的,那个写了幸存者聚居的信息的纸片。

    “他们是从这里来的,也许……是你们以前推测的那样,早晚有正规的聚居地建立起来,你要是想去,我找机会观察一下。”

    林朵朵将纸片交给钱婶,钱婶眯着眼睛举起来看了一会儿,放下道:“我一個老婆子,去哪都是给人添麻烦。

    倒是你,朵朵,能走就走。不过小心点,虽然现在不比刚开始那些年那么乱,也得防着点。”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起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如他们这个村子一般慢慢消亡的团体也会越来越多,然后解体,剩余的人重新寻找出路,最后只剩下几个越来越大的聚居地。

    她看了一眼戴着墨镜,大高个子的白骁,“他也是那里来的?”

    “他不是,他……就是个拾荒的,恰巧碰到。”林朵朵说。

    “把眼镜摘下来我看看。”钱婶对白骁说。

    很多时候,从眼睛就能看出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总能透出点信息,但戴了墨镜,就让人看不透,墨镜可以很好的隐藏一个人的想法。

    “啊?”林朵朵回头。

    白骁也愣了一下,“我得了病,眼睛不好看。”

    “摘下来。”

    “……”

    白骁想了想,慢慢将墨镜摘下来,露出那双眼睛。

    钱婶愣了一下,皱了皱眉。

    “我这是红眼病,不小心染上细菌,挺吓人的。”白骁揉揉眼睛道。

    钱婶注视了片刻,“红眼病啊……要是在以前,滴个眼药水就好了。”

    林朵朵打手势让他赶紧戴上,道:“村子里没人了,钱婶你会种地,还能缝缝补补,有人帮衬着总比一个人好,要不我就去偷偷瞧一下,靠谱的话,带你过去。”

    “年纪大了,也不愿走,不愿动,倒是你,真该想一下要去哪里。”

    钱婶摆了摆手,指向院里的菜圃,“看看什么熟了,自己摘点。”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慢慢打开了林朵朵从城里带回来的帆布包。

    白骁背着筐子没动,想让林朵朵拿点能当种子的东西,但没开口。

    林朵朵好像和钱婶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钱婶是完整经历过灾难前后的一代人,林朵朵不是,但她也同样不想离开这里,也懒得种什么,只是一天天这么过着。

    她们都想让对方离开这里,去找另一个出路。

    村子里只剩她们两个了。

    林朵朵摘了两个青瓜,扔在白骁背的筐里,打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出了门,白骁回头望了一眼。

    钱婶坐在屋檐下,门旁立着一杆步枪,静静地待在那里,不过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却更苍老一些,仿佛被遗落在时光里,又像在回忆往昔,灾难来临前的日子。

    走远了一点,从这里看去,村子显得没那么破,只是死气沉沉的。

    财叔依然游荡在村子附近。

    “听村里人偶尔提过,钱婶以前和我母亲一样,灾难发生时,她也怀了孕,但是他们做的选择和我父母不一样。”林朵朵走在前面轻声道,“不然那个孩子应该比我小几个月。”

    白骁背着筐往前走着。

    “之前她和我提过一嘴,说要是年轻十岁,她就当我干妈了,我说现在也行啊,被她拒绝了。”林朵朵说。

    “年轻十岁的话,她还能护着伱。”白骁远远看见了那棵大榆树,“但现在老了,她只能拖累你,所以她才拒绝吧。”

    “你想让她去那个聚居地?”白骁问。

    “她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年。”林朵朵说,“他们灾难前的人和我们不一样,一个人待着老得很快。”

    白骁默然。

    曾经在村子里守望相助的人们,只剩下她和年轻的林朵朵了。

    暮气沉沉的院子,和逐渐老去的人。

    榆钱有些老了,不过还能吃,只是口感没那么鲜嫩,白骁长得高,摘起来也快。

    “榆树皮可以磨成粉,做成榆皮面。”白骁望着树皮忽然说。

    “你要是想吃就自己磨,我隔壁那个院里有磨盘。”林朵朵道。

    “能不能把二蛋带过去绑在磨盘上,把眼睛蒙上,然后找块肉吊在它脖子上……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白骁问。

    “你也是丧尸,我把你绑在那儿行不行?”林朵朵鄙视,“它都那么老了,走路都打晃,你不一样,我只要在你前面走,你就在后面跟着……你今天还把我棚子弄塌了,力气多的没处使。”

    提到棚子,林朵朵就来气,这么大力气不去拉磨,祸害棚子干什么。

    还想把走路都走不稳当的二蛋抓去拉磨。

    “我是丧尸王,你听说过哪个王自己拉磨的?”

    “我才发现你一肚子坏心眼。”

    还丧尸王,要不是它们很老了,肯定把他推翻了。

    摘了满满一筐榆钱,又把筐子里备的蛇皮袋也装满,白骁背上背着,手里提着,肩上扛着,两大袋加一大筐。

    “钱婶没认出来我是被感染了。”

    “毕竟没有人见过丧尸会说话,还背着筐到处走。”林朵朵道。

    “所以其实我不戴墨镜也行?”

    “你离得远,她看不仔细,如果离近了,说不定还是会怀疑。”

    说话间,二蛋游荡到附近了,丝毫不知道某个自认的王想要它这个子民去拉磨。

    它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林朵朵没有用棍子推它,只是加快脚步,就和白骁把它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