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震,尘土飞扬,赵既率领着五百精锐如同黑色洪流,以猛虎下山之势,冲向那股企图逃遁的契丹骑兵。

    为首的李邵固见状,分出其中一部分人调转马头,转身阻挡赵既。

    与此同时,余部则紧护装载着李尽忠遗体的马车,奋力突围。

    回身殿后的小部分契丹人誓死阻拦,暂时延缓了赵既的冲击,但也很快全数阵亡。

    而那辆马车却实在走不快,拖延了李邵固的逃生速度,赵既很快又从后面追了上来,眼看要将人截住。

    面对绝境,李邵固无奈,只得拔刀,回马与周军力战。

    他认准了赵既的甲胄,知道这是主将,觉得擒住赵既还有一线生机。

    赵既见李绍固冲着自己而来,不怒反喜,加速策马迎了上去。

    两骑交错,电光火石间,赵既剑锋轻旋,精准斩断了李邵固坐骑的首级。

    李邵固瞬间失去平衡,从马上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前方的马车也被周军截住,周围的契丹人被悉数全歼。

    赵既这边得手,整个战场的战斗很快也进入了尾声。

    契丹军因人数劣势,临时组织的乌合之众被冲散,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李大酺所率的奚人本已溃散,现在也趁势冲入契丹王庭,想要抢掠烧杀一番。

    但是契丹人并未坐以待毙,反而奋起反抗。

    更为诡异的是,契丹王庭的营地许多地方忽然同时着了大火,不知是契丹人玉石俱焚,还是另有人作祟。

    正是深秋,天干物燥,风势又大,大火以超乎想象地速度吞噬了整个契丹营地,而且有蔓延的趋势。

    所幸周军主力被赵既下了严令,追击逃亡的契丹贵族,没有立刻遭到波及。

    大火直冲云霄,映红了半边天,与落日余晖交织成一幅悲壮的画面,滚滚浓烟弥漫天际,数十里外皆能目睹这震撼人心的景象。

    赵既擒下李绍固,又夺得了李尽忠的尸体,重新回到高岗之上,策马而立,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久久无言。

    契丹留守的精锐基本被歼灭了,大部分上阵的百姓也都被驱赶出来拼杀了,可终究有些老弱留在营中,丧生火海。

    片刻后,沈韬打马前来,下马跪地交令:“将军,东逃契丹已被击溃。属下夺得了李尽忠的大纛,还有李尽忠和孙万荣的家眷,只是一小部分人四散而逃,属下没能将其全歼。”

    赵既点了点头道:“总会有逃走的,能夺下大纛,抓到敌酋家眷,已经是大功一件。”

    肖豹随后而来,下马报道:“将军,附近有些部落看到了浓烟,前来援救,属下已经将其悉数击溃。”

    “李大酺率领的奚人冲进契丹营中,突然遭遇大火,有些来不及撤出,伤亡惨重。李大酺本人逃过一劫,但是烟熏火燎,又因损失惨重,昏过去了。”

    赵既闻言皱起了眉头,既感到头疼,也有些可惜。

    正当此时,李楷固浑身是血,双目满是血丝,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他刚好看见赵既身边被绑着的李绍固,竟也不管赵既,直接冲上去暴打起李绍固。

    “李邵固,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怎么狠得下心,放火烧营,营中还有成千上万的族人呐!”

    李绍固被五花大绑,还不了手,被打得口吐鲜血,心中更是惶惑不解:“我什么时候下令放火了?”

    “敢做不敢认?”李楷固闻言愈发愤怒,打得更狠了。

    赵既终于出声阻拦:“楷固,住手!大火之前,许多契丹人已经出营地作战,大部分也都四散而逃了,消消气吧。”

    李楷固闻言,猛地一跺脚,放开了李绍固,却跪在地上:“都督,请让我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为族人报仇!”

    李绍固嘴角满是鲜血,面目狰狞道:“我李绍固就是再没有心,也不会学你李楷固和族人自相残杀,不是我让人放的火。”

    “总之是伱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做的!都督,让我杀了他!”李邵固骂完李楷固,又看向赵既。

    李绍固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仰天长叹道:“周人果然一个都不可信。兄长,你引狼入室,害苦了契丹呐!”

    赵既闻言心中一动,寒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周内部有人与你们合作?”

    李绍固不屑一笑:“不错,确实有。”

    “是谁?都是些什么人?”赵既不禁问道。

    “大将军王孝杰,营州都督赵既,燕匪石、宗怀昌、苏宏晖……啊,对了,还有这个李楷固,都是契丹内应。”李绍固说完之后不禁狂笑。

    李楷固闻言暴怒,拔出刀来,就要砍向李绍固,赵既立刻伸手拦住了他。

    “李绍固,看来你们的盟友先出卖了你们,害死了这么多契丹人,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赵既挑唆道。

    “来,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李绍固笑着,想给赵既身上留点印记。

    赵既却看透了这点伎俩,冷哼一声:“李绍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绍固再度狂笑出来:“赵既,你别得意。你现在是赢了,可王孝杰要完了,你们在东硖石谷的十万大军也要完了。”

    “等孙万荣回军,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那才是为兄长,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赵既闻言面色陡然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李绍固说完这一句,便扭过头去,看样子不再打算开口。

    赵既忍住怒意,挥手示意道:“把他带下去,小心看管,不要让他死了。”

    李绍固只是哈哈大笑,状若疯癫,也不反抗,被士兵带下去了。

    “将军,我看此人心存恶意,多半是危言耸听。”肖豹出言道。

    赵既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不好说,不好说呀,说不定王大将军那里真有麻烦。”

    沈韬劝道:“可是我们现在身在松漠,鞭长莫及,王大将军是沙场宿将,想必能妥善应对。”

    赵既闻言微微颔首,命令道:“传我将令,收拢所有追击的部队,打扫战场,安营扎寨,注意防火,肖豹看住俘虏。沈韬辛苦些,安排夜间警戒,谨防四周来的契丹部落袭营。”

    “是。”沈韬、肖豹得令而去。

    赵既转过身来,看着满身血污的李楷固,略作姿态道:“楷固,我并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事情到这个地步,不是我想看到的。”

    “事已至此,大军已经力竭,粮草也不能持续,所以我打算明日便撤军,与阳老将军会合了。”

    “我给你一个面子,契丹的老弱俘虏,除了李、孙等贼人的家眷。我一个不杀,通通都放回去。”

    其实这不过是顺水人情,既然决定撤军,带着老弱病残走太慢,全杀掉又让契丹军同仇敌忾,放回去反而能消耗契丹人的粮食,消弭契丹人的士气。

    李楷固还是要领这个情,毕竟这些也算斩获、军功的,他跪倒在地道:“多谢都督,我李楷固的命就是都督的,唯都督马首是瞻!”

    赵既连忙将李楷固扶起来:“楷固请起,朝廷也不过是平乱而已,不可能真把契丹人斩尽杀绝。你告诉这些俘虏,让他们代传消息,凡是此战后契丹人来归,本将欢迎,既往不咎。”

    “凡是有不识时务,负隅顽抗的,陛下脾气不好,难免要泄愤,到时候不知多少人要遭殃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李楷固受命,转身而去,赵既抬头望向南方,忧虑起王孝杰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