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数千兵马包围贼兵营寨,为何拦不住突围的贼兵!

    若是贼兵冲击他的本阵,一万余大军都将土崩瓦解。

    这可是上万兵马,剿灭数万贼寇都绰绰有余的官军呐!

    他与诸位兵备道前辈整饬兵马多年,好不容易整顿出如此规模的兵丁,为什么能被一伙小小的贼兵冲败。

    他娘的,为什么!

    兵备道有些承受不了惨败的打击,脑子一片空白。

    “不可能的,我不会输……”兵备道失魂落魄的向前移动数步,魔怔一般喃喃自语,“我还有预备队,我还有机会!”

    “道台老爷,来不及了。各地巡检司、乡勇的兵马都跑了。”一名佐贰小官扑到兵备道身边哭诉。

    马老爷环顾四周,他身边预留的两千预备队,面对凶猛袭来的贼兵也都一哄而散。

    他彻底没机会了。

    他懊悔,他恼怒,他绝望。

    他被贼寇以弱势的乌合之众打败,皆是因为他轻敌冒进。

    如果老天能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轻视这伙贼寇,在驻地拖延时间,一定尽可能集结多的兵马,携带更多火器弹药,神速抵近商城县剿灭乞活贼兵!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扭转今日惨败的妙法。

    “老爷快上马!等贼寇冲到跟前,想走都走不脱了……”

    小官死死拽住兵备道的手臂,后者木讷地看着前方的战场,大量的乡勇一触即溃。

    溃兵们丢矛弃盾,大喊大叫着向后方安全的道路出逃,那一路狂奔的速度比败逃的南朝鲜人还快。

    “马道台!”一名满脸是血的武将极速走来,挥舞着刀叫身边的仆役、小官扶持道台上马。

    “砰!砰!砰!”

    火铳的击发声已经攻入官军本阵,其中击发弹丸直接命中簇拥兵备道身边的小卒。

    胸口霎时炸开一团血雾,几名小卒接连闷声一哼,带着一身脏污的棉衣立扑倒地。

    “贼寇居然有火铳!”佐贰小官惊呼。

    “穿青袍官服的是敌兵统帅!跟我杀啊啊啊!”

    “老爷快走,贼寇冲上来了!”

    武夫高举染血的腰刀,组织兵卒上前迎敌,数十名忠心敢战的士兵挥舞着铁剑钉锤冲向蜂拥而至的敌军。

    小官乡吏纷纷扒掉兵备道身上的青袍官服,然后将其扶上战马。

    直到此时马老爷仍是晕晕乎乎的状态,他上下摆动着跟随战马奔出百余步,突感身子向下一沉,整个人晕头转向,被抛飞十数米远。

    原来是溃败的官军拦路抢马,把他给打飞下来。

    马守仁摇摆脑袋甩飞灰尘,只见那名溃兵丢掉粗木棍,辅助倒地战马重新站起,就要上马逃走。

    兵备道老爷回过神的第一印象便是:好你个无能的死丘八,居然敢抢我的马!

    “你这丘八!”

    他伸手欲拔腰间的配剑,却摸了个空,竟是刚才摔落马下时抛在十数步外。

    这下他终于慌了。

    好似被贼寇击溃的畏惧后知后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羔羊”。

    “贼攮的狗官,害死我多少兄弟,我肏你娘!”

    那溃兵提着血肉模糊的腰刀健步走来,也不顾马老爷的好声好气地讨饶,一刀刺入老爷的肚腹,抽出来,再刺去……多少带点深刻的私人恩怨。

    ……

    兵备道骑马离去,本阵的大旗也被砍倒,维系士气的重要因素消失,剩下的数千官军一时间有些迷茫无措。

    “道台被杀了!”

    “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快跑!乞活军杀来了!”

    失败的阴影迅速席卷全场,原本不想溃逃的士卒,见了远处官军一脸惊恐地返身狂奔,只觉得恐惧攀上颅顶。

    这就像长条的地铁上,身心疲惫的打工人忽然看见前面有很多人尖叫着往后逃跑。

    虽然打工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没什么好事,甚至会自我脑补丧尸爆发、无差别杀人、暴恐分子等等意外,转身就跑。

    数千官军四散奔逃,到处寻找安全的方向,

    原本凶猛的官军此时变成没有牙和尖爪的衰老饿狼,一個个张着嘴傻傻的喊叫着逃跑。

    有的人只顾着逃走,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吓尿裤子。有人被玩家扑上按在地上群殴,有人爬到树上跟追兵对峙,哀求义兵给他一条活路。

    还有人迅速解开衣带,一头扎进支流河水,结果身后几名玩家竟也跳入水中。

    溃兵一面泅水前突,一面哀嚎讨饶,“你我各为其主混口饭吃,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还要追我!”

    “因为你有急支糖浆!”

    “什么乱七八糟!饶命啊!啊啊啊!”

    出身底层贫民的民兵只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

    他们不仅受过贪官污吏的欺压剥削,也被兵油子欺负过。

    凡是官军过兵的地方,就像被篦子刮过,烧杀抢掠的罪行数不胜数。

    他们今日终于能扬眉吐气,将那些袭扰过自己村子的恶兵狠狠捅死。

    李过绷着脸,扫视跪地求饶的败兵。

    他们失去了之前耀武扬威的自信,此战必胜的傲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求生的渴望与祈求胜利者发慈悲的期盼。

    败兵与义军血战多时,原本平整的土地也被搅得泥泞不堪。

    敌我双方的外衣尽皆沾满飞溅的污泥,宛若疯玩泥水然后悄悄跑回家的狗子。

    不管这些官军先前镇压过多少义军,但现在他们全是联军的俘虏,是义军一言可决之生死的败犬。

    终于打赢了吗?

    李过眼眶热胀痒痒的,手中的刀砍出五个豁口,他都不敢回想这一战是如何打赢的。

    他抬起手狠狠给自己一嘴巴,火辣辣的疼。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第一次堂堂正正打败了官军,还是艰难极高的以少胜多。

    李过心中压抑许久的屈辱与此时的激动融合一处,不可抑制地从眼中溢出,他找到义子李来亨,与对方来了个熊抱。

    “我们赢了,真的赢了!”

    “啊!是啊,我们打赢了!我们赢了!”

    两父子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其他民兵们也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仅仅是击败昔日恐惧的官军,他们自己也都好好活了下来。

    一个民兵头目冲着乞活军大帅所在振臂高呼,“我们赢了!打赢了!”

    其他民兵也纷纷举起武器呐喊,“吼!吼!吼!”

    好像击鼓传花,又像聚溪成河,士兵的欢呼声汇聚成巨浪般的海潮,胜利的呼嚎声变成狂热的崇拜。

    “乞活军威武!”

    “乞活军万岁!”

    分散各处正在殴打俘虏、搜刮战利品的玩家们,听见这热闹的雀跃欢呼,也忍不住张嘴跟着凑热闹。

    “乞活军万岁!万岁!万岁!”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遍四周,标志着豫南一战,以联军大获全胜落下帷幕。

    就在这隆重的吼声中,数十名努力赶路的玩家抵达战场边缘。

    “咱们终于赶到了……哈哈。”

    吕小布抬头远望,这本该激烈厮杀的战场,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