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人的队伍走出人群,他们身着统一的武装棉衣,腰佩砍刀,肩抗步弓,腰后的箭袋摇摆不定,雪白的头发用绳带束成发髻。

    这难道是战斗组里“西北有孤忠”的唐朝爱好者——白发军?

    只见一名白头队长手里揣着什么物件,走到乐队领头的身边递出去,后者顿时喜笑颜开,并竖起OK的手势表示没问题。

    “白发军全体成员荣获头号小队称号,每人奖励涩涩券一张,功勋值一百点,复活码一枚,滤镜皮肤一款,复活码皮肤一款。”

    主持人的话语进入尾声的同时,乐班玩家开始奏乐。

    伴随着一阵轻快的音乐入耳,『黄子龙』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数十名白发军随乐起舞,整齐划一地抬起手臂轻微抖动,身躯也跟着上下摇晃,脑袋左右摇摆,仿佛在骑马奔腾。

    “是加州女孩胜利结算MVP舞蹈!”

    吕小布一眼认出了熟悉的舞蹈动作,情不自禁跟着古风音乐哼唱起来。

    “古风乐器弹奏美利坚歌曲,还在农民军面前跳搞怪舞,祖宗之法都给你变没了。”

    突破手嘴上嫌弃万分,但身子却情不自禁跟着节奏抬起手臂,摇晃脑袋,恍若某款游戏里改了建模的治疗动作。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数百名玩家都被结算舞蹈所感染,跟着一起蹦跳起来。

    就连一旁观赏全程,却不懂“乞活军文化”的李过,也不由得扭了扭腰,而他的义子学的很快,已经上手跳起来了。

    尽管这舞蹈看起来略显呆傻,但与乞活军相处多日的李过深知,乞活军表面上看起来不靠谱,实则粗中有细,做什么奇葩事情都是有用意的。

    或许这套他看不懂的舞蹈,能使人强身健体,亦或是带来好运吧。

    “害,差点忘了。”

    李过一拍脑袋,攻城器械打造完毕,分兵攻城的战略也已经定下——

    每个步兵团攻打一座城,而他与另一支步兵团攻打相对困难的信阳卫城。

    只是各自的目标已经定下,大帅『何鲁司』怎么还不现身?

    若是未来乞活军做大做强,这一军大帅就是称王称帝的霸主。

    别说李过在不在乞活军长期待下去,就是作为客人,也要将重要信息报告给大帅。

    他这几日到处搜寻大帅的踪迹,战场尸堆里也没找到,只有一具穿着大帅甲胄的尸体颇为相似,但其脸部被砸得稀烂,再问乞活军众人,都说此人不是『何鲁司』。

    可一军大帅能去哪了呢?

    难不成带着少数心腹前往附近侦察敌情了么——

    李过的那位叔叔李自成,就喜欢亲自带队深入危险地带侦察,好几次差点被官军斥候杀了。

    李过劝说过几次,可叔叔就是不听。

    总不能蒸蒸日上的乞活军大帅,忽然被地主乡勇给截杀了吧?

    李过这般想着,忽然抬头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连忙小跑凑过去,仔细打量那人几眼,果然是他寻找多日的『何鲁司』,只是脸庞变了样子,好像兄与弟之间的细微差别。

    “李大见过大帅……”

    “嗯?”那人微微一愣,旋即郑重说道,“我已经不是大帅了。”

    “啊?”

    李过有点懵,已经不是的意思是过去曾是,也验证李过没有找错人,此人正是何鲁司。

    也不知道他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何鲁司没听见李过的心里话,但也在心中吐槽,自己战死后赶过来几天,怎么还能有人认出自己来。

    还好兄弟们都没说何鲁司死了,旧人设还能用,不然他下次复活就得摒弃“默认捏脸”,手动捏脸了。

    “乞活军从头到尾都由你一手创建,所以才有众望所归的大帅位置,如何说不是就不是了?”

    “我们乞活军有不同的章程,战时统帅皆由乞活军投选出来的。”

    “啊?大帅也能选?”

    这一连串话语李过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就有点震撼三观。

    大帅确实可以选出来,但也只会选一次,上下秩序一旦确定就成制度了,可以说只要义军赢下去,大帅就是未来的霸王、帝皇。

    哪有打完一次仗就重选一次帝皇的。

    难不成乞活军真信奉并贯彻“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新任大帅是王图图,那,看到没。”

    何鲁司指向领奖台上,正拿着一瓶啤酒拼命摇晃的亢奋青年。

    那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像极了古代纨绔子弟,若是身边再左拥右抱两位美女,就更像了。

    “啊?”

    李过感觉自己脑子完全不够用,他深刻体会到“乞活军文化”的深不可测。

    一切一切的细节都让他怀疑人生,怀疑过去数十年的人生经验是否正确。

    你们乞活军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绝活啊?

    李过短叹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乞活军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吧。

    ……

    官军吃败仗的消息早已传遍豫南,但是贫穷的拴柱并不在意这些。

    作为一名世代穷苦的小军户,他今天只想解决吃的问题。

    毕竟家里还欠着百户的债,不尽快偿还一些又要屁股疼了。

    原本按照朝廷祖制,军户每家能分到二十亩至五十亩田不等。

    但众所周知,制度这种东西运行久了也就自己崩溃了。

    后面出生的军户早没了自己的份地,只能自己辛苦开垦几亩薄田,就这还要被顶头上司当牲口一样使唤。

    种完上官老爷的地,才能去伺候自己的田,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薄田还要上交大半作为“军用”。

    要知道卫所序列的军职大多是世袭的,也就是说你老板是你老板,你老板的儿子还是伱儿子老板,世世代代上下尊卑。

    如此一来,底层军户饥一顿饱一顿,还得做牛做马,简直比农奴灰还惨,怎么会有战斗力呢。

    军户理论上还有被选作营兵、考科举、斩首获军功等等上升途径,不过想想也知道,那是家有余粮、养得起余丁的富裕家庭才能做到的。

    拴柱这种贫苦家庭,就是一辈子当牛马,被上司欺压凌辱的命。

    一想到这里,拴柱只觉得自己屁股又疼了。

    在青年们多有威望的石头哥发起觅食行动,同堡的哥们一齐结伴出行。

    “隔壁做木工的老金头说了,每次官军吃败仗的时候,都会有大户人家结伴逃走,时不时遗落一些物件,咱们只要捡到就能换钱买粮!”

    “那往哪走?要是碰到贼兵,会不会把咱们咔嚓了?”

    “兴许不会,乞活军向来喜欢吃大户,咱们这些榨不出二两油的苦哈哈,他们也瞧不上。”另一个机灵的军户说道。

    “那可不见得,贼兵最好杀人,给咱们一刀一個,也没处说理去。”

    乞活军到底是好是坏,几个军户也没争论出结果。几个饥饿的小伙暂时搁置争议,拖着虚弱的身子向东寻粮。

    区区一二十里路,身体发虚的他们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一路上走走停停休息了好几回。

    逃难的大户队伍,他们确实看见好几伙。

    他们每每都会一拥上去,又哭又嚎,乞求老爷们赏点钱粮。

    可是老爷们心善见不得苦命人,所以都由家丁管家出面,用棍子把他们打跑。

    伙伴里最小的瞎鹿跑得慢,结结实实挨了几棍子,差点没被打死,还是石头哥拼死解救才拉回来。

    拴柱在逃跑中被一个东西绊倒,当他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个遗落的空瓶子,“石头哥,你看这是什么?”

    石头哥走上前瞧了一眼,也没瞧出什么端倪,只觉得这瓶子手感不错,“应该能值点谷子……咱们再搜搜。”

    众人四散开来搜索物件,却再也找不到有用的玩意。

    “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拿这瓶子去换几升谷子,我都快饿死了。”拴柱拿起瓶子塞进怀里。

    只听气喘吁吁的瞎鹿指着远处说道,“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指引看向远方,一群打着五颜六色旗帜的武装人马正朝信阳走来。

    石头哥一改先前的镇定,一眼认出最简单的“乞”字,登时觉得手脚冰凉,四肢无措。

    “是贼兵!快、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