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抵死纠缠。

    他尽数吞没。

    她抬眸,看到了他清霜的眼角处,嫣红沉沦。

    不远处的欢喜佛,法相慈悲,怜悯地注视着他虔诚的信徒,被她这个无间的恶鬼一点,一点点地,玷污,毁灭。

    她的手,再次往下。

    却被握住了手腕。

    那宽大的掌心,滚烫如火。

    她被烫得轻哼了一声。

    纠缠一顿,片刻后,唇齿便被松开。

    分离之时,一缕细弱银丝,勾扯而落。

    裴洛意抬起的眼帘募地落下。

    苏念惜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手忽而收紧。

    她抿了抿微痛的唇,看着面前面前这个垂眸不见神色,似乎再次恢复清冷静离九重仙的殿下。

    张了张口,正要说话。

    面前的仙儿抬起了眼,看向她,须臾,松开手,清寒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暗哑,问:“还害怕么?”

    苏念惜一愣。

    随即却勾起了唇,反笑着问:“大人方才,竟是在安慰我?”

    她刻意摆出一副最能媚惑男人的姿态,靠近过来,手指慢慢下移,顺着那敞开的衣衫,落在紧实劲瘦的身躯之上。

    一寸寸拨弄,一边笑着说道:“大人这般安慰人的法子,我很喜欢呢!大人不若送佛送到西,直接再给我一场好风月吧……”

    话音未落,裴洛意按住了她的手指。

    她抬眸,再次对上那双拒人千里的冷漠双眼。

    分明两人方才还那般缠绵悱恻,转脸他居然就能摆出这般绝情模样!

    莫不是对于他来说,欲念也是可随意玩弄的手段么?

    苏念惜不甘,还想说话。

    裴洛意已说道:“郡主想要的,当真是风月么?”

    苏念惜一僵,抬头,看着这张无起无伏的脸,深冷的眼眸太过安静了,仿佛早已看穿了她心中所贪,念中所欲。

    这一瞬间,苏念惜忽然有种无可隐匿的难堪。

    她陡然恼火起来,一把抓住裴洛意敞开的衣裳,将他往跟前一拽,森笑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大人,哦不对,太,子,殿,下。”

    她知晓身份一旦揭破,她在他面前再不可肆无忌惮。

    可这一刻,她偏生又造作地想要试探他的底限。

    她想要掌控这个人,却总是被他拿捏情绪。

    她不喜欢这样!她要反击!

    手腕再次被握住。

    裴洛意平静地看着满面愤愤的苏念惜,看她一双水涟涟的眼眸里再没了先前的绝望与灰暗,看她丰润的嘴唇嫣红如蔷薇,看她气鼓鼓的脸蛋鲜活又蓬勃。

    顿了顿,道:“郡主想要,某未尝不可答应。”

    苏念惜眼瞳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眸,“当真……”

    “只要郡主,拿真心来换。”

    “?”

    苏念惜万万没料到,堂堂太子殿下提出的要求居然是——真心?

    先前提过两回,她也只当不过是他刻意拒绝的由头,如今这回,明摆着她露了破绽,他逼问沈默凌之事说不得能从自己嘴里套出些什么来。

    怎么居然又提及了‘真心’?

    她狐疑地看向面前这个说着‘真心’却依旧一副四大皆空模样的仙儿,问:“殿下说真的?”

    裴洛意抬眸,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某从不虚言。”

    苏念惜脑子一转,心道,管他真的假的呢!先糊弄了再说!

    立时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笑意,点头,“我对殿下自然是真心的啊!不信,殿下尽可来摸摸看呀。”

    说着,居然还牵着裴洛意的手往胸口上贴去。

    裴洛意眼底一紧,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虚情假意的笑颜,静声道:“郡主,某虽修佛,却并非情念不通。”

    苏念惜一愣,抬头。

    眉心就被裴洛意点住,依然炙热的手指戳在她冷冰冰的印堂上。

    静声如凌霄的云雪一片片落下,“郡主的这里,没有人间。”

    苏念惜眼瞳巨颤!

    她没再动弹,任由他撤回手,又下了榻。

    看着他背过身,仔细地整理了衣衫。

    视线落在他衣袖上沾染的鲜血上,忘仙之人,纵使被她拖入妄念海,却依旧不染尘埃半分。

    她看他走到一边,俯身点亮一颗颗油灯。

    昏黄的光影下,他清冷的面容仿佛多了一层烟火气。

    忽而问:“殿下要我的真心,那殿下的真心呢?”

    裴洛意点燃烛火的手微顿,侧眸,就见苏念惜坐在暗影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静默片刻后,伸手,将那一根灯芯点燃,道:“郡主有真心,某,自然也有。”

    榻上。

    苏念惜忽地发出一声轻嘲的笑声。

    转过身,不再看他,只伸手,推开窗户,看半空清冷的月,懒洋洋地撑起下巴。

    裴洛意又点亮一盏灯,光影闪烁下,他微微侧眸,看抬眸望着天,半身清辉半身烛光的小姑娘,片刻后,低低一笑。

    高高在上的佛迹,多了念欲,终是垂首俯身,踏入红尘。

    ……

    “平安那边如何了?”

    长公主的禅房内,她满面疲惫地靠在榻上,问身旁伺候的琉璃。

    琉璃给她揉着腿脚,温声道:“殿下放心,是珍珠带着人亲自过去伺候的。包扎了伤口又洗漱过后,还吃了些东西,便睡下了。住持说,晚上若是不发烧,便无碍了。”

    长公主听着,神色又是一绷,“那让珍珠在那边好生盯着。”又问:“无双那边呢?”

    琉璃立时小心道:“太子殿下的人护送着先回城去疗伤了。您别担心,太子殿下亲看过了,无双姑姑的伤看着严重,实则并无什么大碍,好生将养着很快就能恢复了。”

    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连念了几声佛祖保佑:“幸而大郎来得及时,不然我这条老命可……”

    “这话殿下可不兴说呢!”琉璃笑着扶她起身:“殿下乃是大福大贵之人,凡事都可遇难成祥呢!”

    长公主走了几步,摇头,“你啊,惯会嘴甜。”顿了下,又问:“琳琅如何处置的?”

    “玄衣卫一道带走了。”琉璃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意,“背主的贱婢!要是奴婢见着了她,定要与她拼命!”

    长公主失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本宫可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你去给大郎传个话,就说……”

    正说着,就听门上被人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