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高家。

    高何氏正将面前的几件极其精美的首饰装进红木匣子里,眼眶通红,不时擦泪。

    高武皱眉,“怎么我给你的都还在这?那你拿的什么物事去典当的?”

    高何氏一顿,还没说话,高武的脸一下沉了,“你不会把护国公府那些东西拿去典当了吧?”

    高何氏眼神微变,却立时抬头,哽咽道:“这些都是老爷送我的,我哪里舍得。小姑子送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从贺家来的,满是铜臭之气,哪里有这些东西在我心里头重要?”

    高武看她如此,语气微松,“我知你对我情意。可二娘如今有难,你也该……”

    高何氏抬手一盖眼睛,哭了起来,“老爷,小姑子嫁了人就是苏家的人了。这几日我不止典当了她送来的那些,还有好些我自己的陪嫁,才得了那一万两银子,都让你送过去了。咱们家也艰难,莫非都要掏空来给他不成?您也要顾念顾念自己的几个儿女啊!”

    高武叹气,“罢了,一些不入眼的东西而已,也至于你哭成这般。你若是喜欢,这两日我再去国公主,叫那贱丫头挑些好的,送你便是。”

    高何氏心说,人家现在可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儿,上门去讨要,不怕别人议论?

    继续哭哭啼啼,“老爷也知那些是护国公府的东西,怎知小姑子自己又拿了多少?怎地她夫妻不去典当那些,却要来我家要我们帮扶?不就是自己不想掏银子救儿子,这才来逼你这个做舅父的么!都是你这个做舅父的大方,我倒小气……”

    高武摇摇头,“好好好,都是我小气。我记着你喜欢的那幅十二面的象牙屏风,还在二娘那儿摆着,我明日便让人抬回来,给你搁在屋里头挡暑气,好不好?”

    高何氏这才笑起来,瞥了眼旁边的红木匣子。

    底层还压着厚厚一沓银票,全是她当了苏家送来的那些宝贝得的。

    既然留不住,不如早早变成银子落到自己的手里才好,凭什么要去帮扶苏家?他们也配!

    面上却丝毫不显,靠在高武怀里,正要做些什么时。

    门外忽而响起高淼惊恐的尖叫,“阿爹,阿娘!救命!啊!”

    高武猛地起身,冲出门外,一见来人,当即怒喝。

    “何人胆敢在高府放肆!我可是神武军奉车都尉,乃摄政王麾下!还不住手!”

    京兆府新任的法曹参军却并不理会,领着一帮衙役扑进高家。

    高声道:“高家盗窃护国公府进贡中宫凤头钗,罪证确凿。全都抓起来!”

    就在高家全都被抓去京兆府审问之时,西市里最热闹的茶楼里,评书先生正说起了‘梁王殿下得新宠,添丁进口双喜临门’的风流话本。

    国公府,西苑。

    苏高氏双眼红肿地擦拭着苏浩然的额头,碰到那个难看的‘奴’字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一遍遍哀哭,“我可怜的儿啊,你别怕,娘一定找到那些畜生,杀了他们给你报仇……呜呜呜!”

    哭着扑倒在了苏浩然的怀里。

    “啊!”

    原本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的苏浩然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推开苏高氏,惊恐地往后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苏高氏被一下推在地上,来不及痛呼,就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浩然的模样。

    再次上前,“大郎,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不要碰我!畜生!”苏浩然突然抓起旁边的玉枕砸了过来!

    幸而旁边的婆子拽着苏高氏躲开。

    “哐!”

    重重的砸地声,吓了送汤药进来的珍珠一大跳!

    眼见着药汁洒出大半,她皱了皱眉,走进内室。

    就见苏浩然忽然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苏高氏的腿,大哭,“阿娘,阿娘,你救救我!他们,他们把我当玩意儿,折腾了几宿啊!!!”

    满屋的人全如晴天霹雳!

    “当啷!”

    珍珠手里的药碗砸碎。

    众人募地回神,齐齐变脸——完了!听到大郎君这番话,夫人不会放过他们的!

    珍珠立时跪在了地上,道:“夫人,奴婢有了……”

    “夫人!不好了!”

    外间忽然传来惊叫声,“京兆府来人,说高家告您偷盗郡主的东西,让您去京兆府对峙!”

    “什么?!”苏高氏再次被当头一棒!

    急急忙忙走出去,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儿?高家为何会告我?是不是说错了?”

    那婆子也说不清,只焦急地说道:“真的!夫人!高家一家子都被抓去了!奴婢听说,他们偷盗了郡主给皇后娘娘准备的凤头钗,想典当换银票,被郡主发现了!”

    后头跟出来的珍珠身子一晃!

    ——那枚凤头钗,她亲眼看到是夫人偷偷去东苑库房拿走送给高家的!

    完了!

    完了!!

    她止不住地哆嗦,眼看着苏高氏被人搀扶着往前走,又回头看了眼疯疯癫癫的苏浩然。

    忽然一咬牙,转过身,就要朝外院去找苏文峰。

    却在半途被个小丫鬟拦住。

    她笑吟吟地看着珍珠,道:“珍珠姐姐,我家夫人愿意给珍珠姐姐一个出路。只要珍珠姐姐答应,今后,荣华富贵样样皆有。”

    东苑,莲池旁。

    苏念惜趴在美人靠上,懒洋洋地朝水里洒下一把鱼食,瞧着那一条条贪婪争食的肥鲤鱼张开的嘴,恶心地撇了撇嘴,又洒下一把。

    腕间,血红的念珠绕成几圈,在日光下盈润涟涟。

    长廊那头,小菊跑过来,气喘吁吁,却满脸兴奋:“郡主,您真是料事如神!珍珠姐姐真的跟着人走掉了!”

    苏念惜眉梢一挑,笑了起来。

    那一日,苏柔雪说出有孕,她就知晓是假的。若是当真有孕了,以苏柔雪的性子,早拿捏着至今无子的梁王抬她进门了,何至于还要来暗算她?

    可有孕毕竟不是小事儿,她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孩子来。

    能想到的,唯有这个至今隐瞒身孕的珍珠了。

    她让人盯着珍珠,果然,瞧见了苏柔雪的人将珍珠带出了国公府。

    不出所料地,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苏念惜打开的幽冥大门内。

    她洒着鱼食,笑了起来,低低道:“偷换皇室血脉,苏柔雪,你可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走进来吧,苏柔雪。这魑魅极乐的地狱,欢迎你的加入。

    忽而想起什么来,扭头问小菊,“珍珠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走了?”

    小菊一听,小脸上立时浮起一抹古怪来,左右瞧瞧,看了眼不远处摆弄莲花插瓶的碧桃。

    凑近过来,小声道:“据说,大郎君被绑匪掳走那几日,被当作……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