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然看她这般,就明显是要摆脱自己的模样,哪里能让她得逞。

    道:“这孩子还没出生,舅舅也不指望他孝顺。倒是你这做娘的,可以先替他表示表示。”

    上下打量了一圈通乔装打扮的苏柔雪,视线落在她腕间的镯子上,笑道:“我如今手头紧,三妹妹先拿个五万两给我吧!”

    不止苏柔雪变了脸色,连拐角处的苏念惜都微微挑眉。

    这苏浩然是把苏柔雪当钱袋子了?

    自以为拿捏住了苏柔雪,便能狮子大开口。可苏柔雪会任由他要挟?

    果然,苏柔雪并未动怒,反而是温和说道:“我眼下手上没有这么多,等我凑够了……”

    “三妹妹!”

    苏浩然一副无赖模样,“你如今可是身在富贵窝里,区区五万两,对你来说,不过拔一根头发的事儿。明日,若是凑不够,我呢,就去梁王府坐坐。想必王爷与王妃,是不会拒绝我这个未来世子爷的舅父上门做客吧?”

    苏柔雪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里,看着无耻下作的苏浩然,良久,低声道:“好,你今日先回去,明日我让人送银子给你。”

    苏浩然顿时满心得意!

    他虽为长子,可打小在苏柔雪跟前就矮一头,如今能将她踩在脚下不能反抗,当真是高兴得不行!

    得寸进尺地上前,伸手拍了拍苏柔雪的脸,嘲弄:“你好好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以后啊,有这世子傍身,这梁王府还不是你说了算……”

    “噗!”

    拐角处,苏念惜眼瞳募地一缩!

    封三下意识伸出胳膊!回头却见良辰将苏念惜护到了身后。

    楚元则是捏着一截小青草,纳闷伸头,随即也是吓得眼睛一瞪!

    巷子里,苏柔雪不知何时握在手心里的匕首,已扎进了苏浩然的心口!

    他的手还贴在苏柔雪的脸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颤抖着去抓她。

    苏柔雪已退后几步。

    “砰!”

    苏浩然一下仰倒在地!颤抖了几下,倒在地上,再不能动弹!

    鲜血很快从他身下蔓延开。

    苏柔雪站在旁边看着,听到动静的常随从外间跑进来,一见地上的苏浩然,顿时吓得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好容易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就想朝外跑。

    却被苏柔雪从后一把抓住了衣裳。

    他一扭头看她脸上迸溅的鲜血,顿时瘫倒在地,大叫着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苏柔雪面色一狞,扒了簪子又要动手!谁知,一边的巷子中忽然传来货郎卖货的吆喝声!

    她脸色一变,瞪着那常随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能说人是你杀的!梁王可不会允许你个奴才随意污蔑未来世子妃的生母!”

    常随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吓得胆都破了,直打哆嗦,连连点头。

    巷子口的吆喝声越来越大。

    苏柔雪一把抓住旁边的石块,照着常随的脑袋一砸,将人砸晕,起身便毫不迟疑地跑进了另一条巷子。

    这边。

    粗着嗓子吆喝的封三走进来,看了眼苏柔雪离去的方向,又走过去,探了探常随的鼻息,抬头看也走进来的苏念惜,“人还活着,郡主,要如何安排?”

    苏念惜亦看着苏柔雪离去的巷子,勾唇低低声道:“以前还未发现,我这位三姐姐,还当真是个‘杀伐果断’的性子。”

    走到躺在血泊中的苏浩然的身边。

    看到那双眼还狰狞地瞪着,死不瞑目的模样,可悲又可笑。

    前世,这个人每次享受凌虐她时的自傲模样多猖狂啊,这辈子,居然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这么一个糟污的巷子里,脸上带着‘奴’字,身上全是卑劣。

    多……有趣呢!

    “郡主?”

    封三只以为苏念惜被苏浩然的死状给吓到了,上前想将她挡开。

    不想,抬眼却见苏念惜眼底疯狞的笑意!

    悚然一惊!

    顿时站住脚,又看了眼,才确信——没看错。

    有些疑惑地看向地上的苏浩然,皱了皱眉,再次朝苏念惜看去。

    却见她已掩唇转身,道:“将人弄醒,送他去京兆府报案。”

    封三看着苏念惜眼底闪烁的狞恶,问:“郡主要他如何报案?”

    苏念惜弯唇,果然是聪明人。

    又扫了眼那边胸口扎着匕首的苏浩然,道:“就以他苏家长房家奴的身份,告梁王府贵妾苏柔雪杀害同胞兄长苏浩然。”

    封三的脸色又变了几分,迟疑了下,再次问道:“可若是梁王府一力庇护,怕是伤不及她半分。”

    苏柔雪敢动手杀苏浩然,必然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梁王如今已年过四十,好容易有了子嗣,怎会允许人伤苏柔雪半分?

    不过一个苏浩然,哪里比得过他梁王的血脉?

    苏念惜轻笑,“梁王庇护,还有梁王妃不是?苏柔雪为何要杀害一母同胞的兄长,梁王顾及子嗣有心袒护,旁人就不会怀疑了么?”

    封三恍然大悟,插手行礼,将昏迷的常随抗在肩头,径直离去。

    苏念惜转脸,又看向地上面目狰狞的苏浩然,嗤笑一声,转过身,朝外走去。

    暮色四合,覆盖了这个前世踩着她的血肉一步步登上权贵之巅的兄长。

    暗夜如潮,涨起,淹没。

    退去后,一切,归于虚妄。

    “走,咱们逛街去。”

    苏念惜忽然兴致颇高地拽了良辰的手,径直往平康坊去。

    夏日祭将至,城内已布置起了各色的花灯彩绸,连平康坊这样烟柳之处,都装点起了十分别有风味的夏日祭典色。

    不止红灯花样,就连那依靠凭栏揽客的妓娘们,都戴着不同的狐仙妖魅面具,娇滴滴地甩着手绢,招呼路人。

    苏念惜前世今生唯有一次记忆,是随着阿爹到此处开眼,进过一间唱曲儿的小楼。后来阿爹被阿娘掐着耳朵拽出了小楼,唱曲儿的漂亮姐姐还跟着起哄的情形,叫她对这样的地方,总是平添一股亲近之意。

    也不坐车,就这么兴高采烈地走在路中间,已不知被几个老鸨和龟奴招揽了。

    “小娘子,可要看舞么?我家有波斯来的舞娘,腰肢可软了!”

    “小娘子,来楼里坐一坐呀!今儿个咱们楼的花魁会登台献艺哦!”

    “这位娘子瞧着便是文雅之人,不若来我们秦楼听曲啊?”

    最后这个,成功地勾住了苏念惜的脚。

    听曲儿。

    她转脸,瞧着面前这个面容静秀,与其他龟奴十分不同的青年,只觉那去处想必也十分清爽。

    笑着点头:“好,带路。”

    那人眼前一亮,立时殷勤抬手。

    良辰和楚元立时兴冲冲地跟上!

    后头几个老鸨龟奴对视一眼,皆是神色复杂。

    “怎么挑了那去处?”“没想到,小姑娘家家的,竟还有那种癖好。”“啧啧。”

    而仅仅一街之隔的对面阁楼上。

    纪澜瞪大了眼,手里的酒盏‘哐当’一下,落了地。

    坐在一旁的裴洛意低咳一声,侧眸望来,“怎么了?”

    纪澜目瞪口呆地指着底下,“我好像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