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起螺子黛的苏念惜立时转脸,“人如何?”

    夏莲又朝苏念惜看了眼。

    良辰歪了下头,随即道:“重伤,活着。”

    苏念惜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对着镜子描眉,又问:“人在何处?”

    良辰熟练地蹲到旁边看她动作,道:“被白云镖局的人救回去了,如今藏在他们镖局里。方叔刚刚得了消息就赶过去了,听说他先前是藏在秦楼里,逃走的时候还把那个琪官儿一起带出来了。”

    苏念惜手一歪。

    精致的眉梢立时变成了上扬的雀尾巴!

    良辰看得眼前一亮!

    苏念惜压不住惊讶,“他把琪哥哥带出来了?琪哥哥竟然肯?!”

    良辰仅仅盯着那扬起的眉梢,摇头,“这个镖局的人还没仔细说,不过琪官儿身边伺候的那个老奴好像还在楼里。”

    苏念惜顿时眉头一皱。

    不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眼下又无法亲往白云镖局询问,等方叔回来也来不及。

    正沉吟间。

    良辰又道:“哦对了,今日一早各处公告上贴了缉捕封三的海捕文书。”

    苏念惜眉头一拧,“还是杀胡柏的罪名?”

    “嗯,”良辰点头,“还加了一条,他杀了千牛卫杨照。”

    “杨照?”苏念惜吃了一惊。

    此人正是悦嫔那个堂弟,专门负责看守凌辱琪哥哥的杨家人。

    封三藏身秦楼,杀杨照,将琪哥哥带出秦楼……

    她手指点在梳妆台上。

    良辰看着她的动作,挠了挠下巴。

    又听苏念惜道:“我记得封三当时留了人在秦楼,你去想法子在我进宫前将人带过来见我一面。”

    良辰立时点头,转身便去。

    不料一个时辰后,苏念惜已坐上前往皇城的马车,良辰也不见人。

    心下发沉,担忧着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想却在长安门前遇见了周雅芙。

    今日提前入宫参加清凉殿小宴的女眷很多,因着天气炎热,皇后娘娘特恩准马车统一从长安门入皇城。

    而护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太常寺卿府的马车前头。

    苏念惜身为郡主,乃是从二品之身,见到寻常大臣家眷不必特意去拜会,便安安心心地靠在车里头,静等守门郎将放行。

    不想,那后头的马车帘子却忽然一掀,竟是周雅芙从里头走了出来。

    顶着烈日,一路款款而行到了马车边,笑着行礼道:“郡主,赏莲宴一别数月,不想今日竟提前在此巧遇,特来拜见,请郡主妆安。”

    苏念惜懒洋洋地靠在冰釜旁摇着团扇,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温婉端丽的周雅芙,嗤笑一声。

    特意来拜见,她若连马车都不出,长安门前这些朝臣家眷会怎么看待她?

    周雅芙啊,惯来会用这种方式来抬高自己。

    分明是她先前拿了簪子冒充长公主的救命恩人,不过被她撕破了脸,就这般记恨上了。

    还真是,跟前世一般,眼中只有他人错,不见自身何等卑劣。

    苏念惜今日还有别的官司,懒得理她,只用团扇挡着,打了个哈欠。

    夏莲下了车,笑道:“还请周娘子勿怪,近日郡主因着女学一事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今日一早又因要以亡故的国公爷之名入宫起身,现下通身疲乏,只怕仪态不周见了周娘子反而失礼,故而命奴婢特来告罪。”

    一番话,将苏念惜先说得简直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周雅芙攥着扇子的手指一紧,扫了眼后头的马车,又笑道:“倒是我冒失了,不知郡主精神不济却还要来参加宫宴。我这有常备的清凉丸,可赠与郡主服用。”

    夏莲看了她一眼,笑道:“多谢周娘子好意,既是常备想必是常用之物,郡主怎好夺人之需?护国公府也有上好的清凉丸,就不劳周娘子费心了。”

    “……”

    周雅芙眼底恼意一闪而过,再次扫了眼后头的马车。

    那里头坐着的,正是沈默凌的亲生母亲!

    在安宁侯夫妇离世、沈默凌被立为世子后,他便将这位亲生母亲接入侯府,甚至还开宗祠直接抬了这个本是见不得光的外室为安宁侯贵妾,得了个如夫人的尊称。

    如今仗着沈默凌在朝堂的地位,这夏日祭的宫宴,也有她一席之地!

    周雅芙也是好容易才打听到了这如夫人的行踪,今日此番便是想趁着今日入宫之前,让她看看曾被沈默凌夸赞的苏念惜是何等跋扈嚣张,品性恶劣!

    周边有不少等得无聊的夫人娘子们都悄悄地推了车窗瞧热闹。

    周雅芙察觉到后头那车门被推开半扇,心下一动,又笑道:“怎是费心?先前因着家中不长眼的丫鬟闹出的误会,差点让长公主与郡主生了误会,一直叫我心生歉疚,总想着能当面给郡主赔罪。不想此番见着了,故而特来致歉,还望郡主见谅,我诚心与您赔个不是。”

    她是精细养出的贵女,说话时没有故作柔弱的风情,分明赔罪却一派的落落大方。

    苏念惜靠着侧壁,漫不经心地摇着团扇瞧着她,笑了一声——这架势,不像是歉疚,倒像是问责。

    她闹这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眯了眯眼,悠悠开口:“周娘子也太着急了些,待会儿进了清凉殿自有见面的时候,何必在这大日头里白白晒着?没得叫人以为我如何仗势欺人呢?”

    周雅芙这招以退为进向来无往不利,没想到今日却被苏念惜一句揭破。

    面色微僵,随后又笑道:“只怕郡主待会儿进了清凉殿便不愿见我……”

    “啧啧。”

    苏念惜轻笑,“我愿不愿见你,也是要见的。况且……”她摇了摇团扇,睨着车外晒得脸颊生红的周雅芙,“周娘子该赔罪的,不是我,而是长公主吧?”

    周雅芙一僵,她素来接触的贵女们说话总是三分言七分留,棉花里面藏刀子,哪有像苏念惜这般会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没脸的?

    刚要说话。

    苏念惜却又笑道:“毕竟长公主那时,是真心欢喜你。可惜,你别有图谋,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