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只是不等南栀挣脱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门外飞进来,一脚踹在那行凶的恩客身上,直将人踹得就地滚了几滚后,一头撞在后头的床柱子上彻底昏死过去!

    南栀惊魂未定地爬起来,转脸,就瞧见收回腿的良辰拽出腰间的一柄短锏,满脸阴森地朝那男子走去。

    心下一颤,立马拉住了她,“别……”

    良辰眼神一狞,扭头看她,“你还想放过他?”

    南栀也是见过三教九流贵胄世家无数人的,却还是头回在个少女脸上见到这么可怕的嗜血神色,暗暗惊讶。

    拉着她的手却不肯松,“娘子若杀了他,官府追究起来,奴家与喜鹊该如何?”

    良辰一顿,神情更加难看了,死死攥住短锏,咬牙切齿道:“这种人就该死!”

    不止南栀,连从门口走进来的苏念惜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过她并未说话,而是递给了喜鹊一张帕子。

    喜鹊却不敢接,只含着泪捂住伤口,颤巍巍地靠坐在墙边。

    南栀扫了眼那床柱边的男子,道:“奴家这个行当离,见过的比他更该死的人多了去了,小娘子也要全都杀了吗?”

    良辰叫她问住,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眼眶陡然一红,一把甩开南栀的手,冲出了门去。

    南栀踉跄了一下,又对门口闻声赶来的婆子道,“去给西厢房点上安魂香,莫要让里头的客人醒了。”

    苏念惜眼波微转。

    南栀转过身,朝苏念惜歉疚地笑了笑,又道:“是奴家安排不周,让郡主见笑了。”

    她说着,一边找出两件衫子,一件披在喜鹊身上,一件自己穿了,“此处腌臜,脏了郡主的眼,请郡主移驾。”

    请苏念惜去了旁边待客用的小客厅,喜鹊撑着伤端了茶水来。

    南栀也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后,才站在桌边,恭敬地说道:“先前郡主吩咐奴家所办之事,奴家已经禀告郎官,答应能见郡主一面。”

    苏念惜倒有些意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不想又听南栀道:“不过,郎官有个条件。”

    苏念惜眉梢一挑,抬了抬手,示意南栀说下去。

    南栀看了她一眼,道:“郎官要郡主拿贵人的一桩秘辛做红票?。”

    “红票?”苏念惜抬眸。

    南栀道:“入春信楼,有两种手段。一为郎官发的邀请牌。二为以郎官感兴趣之物换来的红票,凭票,也可入春信楼。”

    “类似投名状?”苏念惜问。

    “是。”南栀垂首。

    苏念惜指尖点了点桌面,忽而看向南栀,道:“南娘子今日缘何故意叫我看到这一出?”

    说着,扫了眼还白着脸站在旁边的喜鹊。

    南栀倏而抬眸,随即却是笑开,“郡主玩笑,奴家只是……”

    “分明有客,却将我引来。南栀,你流连富贵林,不会不知道规矩。这般手段,对我是冒犯,亦是羞辱。”

    苏念惜弯唇,笑吟吟地看向南栀,“我若计较,南栀,你这小楼里的所有人,今晚都得死。”

    南栀心下一颤!

    想起方才那个满脸煞气的少女,知晓苏念惜并不是说笑。

    她本以为这是个好拿捏的心软小姑娘,没想到这回却是算计到了铁板上。

    看向似是天真烂漫实则不容侵犯的苏念惜,忽而明白,她其实在给她最后一丝机会。

    立时跪了下去,垂首道:“奴家知错,不该以此等拙劣手段算计郡主,求郡主责罚。”

    一旁的喜鹊连忙也跟着跪下。

    苏念惜垂眸,看到南栀脸颊处清晰的掌痕,问道:“所以,缘何今晚故意安排这一出?”

    让她在有客人的时候来到楼里,故意看到恩客伤人的一幕,又故意说出春郎官的苛刻条件。

    是想要富贵?还是权势?更或者,是自由?

    跪着的南栀沉默须臾后,朝那边的喜鹊看了眼,道:“求郡主救救这孩子。”

    喜鹊猛地瞪大眼。

    苏念惜点在桌面上的手指也是骤然一停,“哦?”

    南栀既然做了算计,就没打算隐瞒苏念惜,继而道:“郡主不知,奴家本不过是平康坊一个略略有些名气的妓娘,前些年春郎官忽然替奴家赎了身,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却不想是被安排到了此处,专门接待一些癖好残忍的客人。”

    苏念惜听着,脸色却未变——实在是她自己前世经历过,也看过。深刻知晓,画皮撕下后露出的,会是怎么一种发指的恶鬼。

    她看着南栀,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而这些客人,大多身份不凡。春郎官便是用这种手段,收集这些人的秘辛,做交易,做把柄。”

    “如奴家这般的女子或男子,整个京城不知有多少。春郎官是个……十分狠毒的人,奴家这样的女子被他买下,便都是给他的春信楼铺路做生意用的。至于死活,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要说起来,都是奴家的错。前几日受郡主吩咐,奴家带着喜鹊一道去了春郎官那儿,不想,竟让春郎官看中了喜鹊。说下一场的无月日,要将喜鹊做羊,放在鬼市上售卖。”

    苏念惜一时没听明白,“做羊?”

    却看到喜鹊的脸白得更厉害了,连身子都微微哆嗦起来。

    南栀眼下皆是无可倾泻的恨怒,道:“便是将少年少女做羊,圈在一块儿,给鬼市的贵客们挑选,选中了,以一百金买下,一夜……随心所欲。”

    饶是苏念惜自问见得人世够黑暗了,也被南栀的话给惊到了。

    微微瞪眼。

    喜鹊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却依旧没出声,只默默地忍受着这即将到来的阿鼻之惧。

    南栀看了她一眼,亦没忍住,眼眶湿润,再次看向苏念惜,道:“这种买卖,叫买羊。被春郎官卖出的‘羊’,少有能活下来的。”

    她说着,忽而俯首,额头重重磕地,“喜鹊才只有八岁,还是个孩子,奴家实在不忍眼睁睁看她落入此等地步。求郡主,救一救她!”

    她说完,屋内却静悄悄的。

    她心底发紧,分明什么声儿都没有,额头却渐渐渗出冷汗。

    还想再说什么。

    忽听苏念惜道:“我为何要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