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千秋宴,宫门守卫比往日更加森严。

    到了门前,各家出示金鱼牌后,便要下车走进宫内。

    护国公府的马车很快抵达长安门前。

    守门的小兵正要过去,后头的郎将却突然越过他,亲自走到马车边,道:“请郡主出示金鱼牌。”

    走在车边的夏莲上前,将金鱼牌递上,笑道:“楚校尉,劳烦了。”

    正是楚去寒。

    良辰也走过来,问:“元宝最近怎么样啊?”

    先前楚元被楚巍带回家,说要训练,也不知训练什么,这段时日一直不在护国公府。

    楚去寒看过金鱼牌后,道:“验过了,还请郡主下车。”

    金鱼牌过后便是验明正身。

    夏莲转身去掀车帘,良辰撇撇嘴。

    苏念惜下了车,楚去寒正要上前,不想马车后方另一男子走出来,站在了苏念惜的身边。

    楚去寒脚下一顿,目光在这清瘦文雅的男子身上一扫。

    苏念惜笑道:“楚校尉,这位是宋月关,今日随我入宫见驾。”

    楚去寒神情一正,原来是那位斗诗大会夺得头魁的宋月关。

    抱了下手,道:“宋先生并非护国公府奴身,入宫也需得金鱼牌。”

    苏念惜挑眉。

    楚去寒察觉,略顿了下,扫了眼身旁查验其他人身份的手下,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前日圣人在莲花宫遇刺,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今日查验身份格外严格。”

    苏念惜有些意外,“倒是没听说。”

    说着,示意宋琪将自己的金鱼牌递过去。

    楚去寒接过,看到金鱼身上刻的事长乐府的忍冬花,点点头,又道:“因着千秋宴不好惊动,所以压了下来。”

    让开一步放行,再次低声道:“今日宫内人员混杂,恐顾及不上郡主,大哥已在景春门那边等着您,今日会作为您的护卫跟随。”

    苏念惜弯唇,“好,知道了。替我多谢楚将军。”

    楚去寒转脸,看着那道朝着深宫内苑缓缓走去的倩影,片刻后收回目光,一脸正色地看向前方。

    宫内。

    一群参加千秋宴的人跟随宫人往设宴的宫殿走去。

    秋风正是凉快,时辰又早,苏念惜便慢悠悠地走着,一边与宋琪道:“待会儿在景春门便会将男女分开,我还要去后宫拜见皇后娘娘,琪哥哥拿的是长乐府的金鱼牌,应该会被安排去赐福殿吃茶休息,我让灰影跟着你。”

    宋琪微微皱眉,“那是太子殿下给你的护卫,我身份低微无人在意,无需带人手,你放心,我不会惹事。”

    “可你不惹事,不代表旁人不会来招惹你。琪哥哥如今可是长公主府的门客和我护国公府庇护之人,你觉得,有那眼热的,不会去招惹你吗?”

    宋琪一愣,却还是担心,“可你只带着她们……”

    良辰一瞪眼。

    宋琪干咳一声。

    苏念惜笑着摇摇头,“不止她们,还有玄影青影和楚元,他们作为我的护卫,可随我进后宫。另外还有太子殿下安排的其他人,说起来,我的护卫可比琪哥哥周全,要不再多给你两个?”

    宋琪连忙摆手,“不可不可,一个足矣,还是你的安全要紧。”

    两人正说着,前头到了两仪门男女宾客由此分开。

    苏念惜又朝宋琪看去:“琪哥哥,今日,我会给你搭好台子,之后,就要看你了。”

    宋琪眼神凝重,点了点头,“我会竭尽全力,念念。”

    苏念惜一笑,没再多说,与其他人一起进了两仪门,而宋琪走在了一众权贵的身后,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远处恢弘巍峨的含元殿。

    这里,聚集的是天下权力的巅峰,无数满心抱负之人终生攀爬的顶点。

    他也曾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直到被站在云顶的那些人轻蔑地碾压进泥沼里。他才知晓,这里,并不是祖父和阿爹曾以为的那样美好。那些藏身在九重云端上的,不是神仙,是恶魔。

    而如今,他却也踏上了曾经怨恨憎恶的这条路,去攀爬这权力的云巅,为的,却是将真正的神仙送上云顶,杀了那些啖肉喝血的恶魔。

    “先生。”

    一个穿着寻常随从服侍的男子跟在了他身后,“我是灰影,奉郡主命,前来护卫。”

    “有劳了。”

    两仪门内。

    一众女眷进去后便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一边笑着交谈一边往内宫中去。

    苏念惜落在最后,自然有人想要借机献殷勤。

    这不,有个衣着华美身形团圆的夫人瞧见她周身无人,立时就凑了过来,笑道:“郡主,可还记得我吗?”

    苏念惜弯唇,身旁的夏莲低声道:“是工部尚书徐大人的夫人。夏猎时给您送过清心丸。”

    “徐夫人,夏猎时的清心丸十分好用,多谢您费心。”

    徐夫人顿时笑开,又往前靠近了些,笑道:“郡主若是喜欢,回头我再亲自给您送些去府上。”

    这结交的意思太过明显了。

    苏念惜一笑,还没说话。

    前头忽有人笑道:“徐夫人,我记着你娘家是中南道的百年书香冯家,当年冯家家那位小九郎仅凭一首《恨商赋》逼得多少商人无地自容,主动掏银子赈灾解救无数黎民百姓的事,至今也是如雷贯耳。怎么,到了徐夫人这,竟是要为权势折了你冯家的脊骨吗?”

    徐夫人顿时脸色铁青,转过头去,压着怒气低斥,“津南夫人这是在嘲讽未来太子妃的母族出身吗?”

    那对面,正不掩嘲讽看过来的,不是津南伯夫人,又是谁?

    苏念惜挑挑眉,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穿着女装的小牡丹。

    津南伯夫人掩口一笑,又朝左右道:“我可没说这话,诸位夫人可都听见了。”

    其他几人讪讪。

    徐夫人皱眉,不欲再理她,便对苏念惜笑道:“郡主,咱们从这边走,正好听说御花园今日有上百种菊花盛开,不若前去一观?”

    苏念惜正要应声。

    那边津南伯夫人再次笑道:“那菊花冰清玉洁,自是该高雅贵重之人欣赏。若是那等连自个儿夫君都看做是狐媚子的脏东西去瞧了,当真是糟污了这样好的景致。该叫禁军守好,别什么人都放进去才是。”

    这话分明是在说苏念惜前阵子去汤泉山庄的事儿了。

    外人都在传,是太子殿下不喜欢这位准太子妃,故意安排她去那一处休养,为的就是作践她。

    徐夫人皱了皱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上的热情散去了不少。

    苏念惜毫不在意,转过身,看向津南伯夫人,笑道:“原来在津南夫人眼中,强者仗着权势的强取豪夺皆是正义,而毫无依仗只能被蹂蹑的弱者,就是狐媚下贱?”

    津南伯夫人脸色一变,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儿子,压下恨意,又笑道道:“郡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妇人被掳去,本可以自尽,为何却还要活着受尽恩宠?根本就是贪图富贵,这样的下贱东西,郡主还要替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