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雅室的门被打开。

    苏念惜看着几乎是落荒而去的李同知,笑了笑,对身旁道:“盯着他。”

    一个影卫应声而去。

    良辰看了看左右,凑到苏念惜耳边道:“主子,带的人不多,您身边不能再往外派人了。”

    “嗯。”

    苏念惜点了点头,就见屏风后,‘太子殿下’走了出来。

    病容难掩的脸上依旧是那抹邪性的皮笑肉不笑,像个假人,怎么看都难受。

    她瞥开视线,拨动念珠,道:“郎官觉得他是哪一方的人?”

    旁边正在给南栀包扎伤口的阿秀愣了下,骤然抬头!

    南栀看了一眼二人,将想说话的阿秀带了出去。

    沈春往桌边一坐,架起二郎腿,将桌上的菓子扔了一颗进嘴里,慢慢嚼着吃了,才笑道:“总归不是杨庆余的人。”

    苏念惜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间碧波荡漾的小秦淮河,道:“为何?”

    沈春摇了摇架着的腿,“又是万睿被灭口,又是织丝技,还有宋家贪墨案,他这一门心思地就想让本太子帮他对付杨庆余,怎会是他的人?”

    听到他的自称,苏念惜微微蹙眉,随即又道:“他能确定我的身份,就必然已经向京中查过太子行踪了。咱们做的并不算周密,他为何还会认定你为太子?”

    “他认不认定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有人认为我是太子就行了。”沈春不掩恶意地笑,“而他背后的人,也需要我这太子的身份,去弄死杨庆余。”

    苏念惜点点头,“他口口声声匡扶正义为国为民,实则句句挑拨煽风点火,就想要引着我出手。”

    “哈哈。”沈春笑出声来,看向站在窗边被一片金阳笼罩的苏念惜,“这个蠢材,以为你不过就是个单纯好骗的小姑娘,却不想却被你反将了一军。若想利用你,就需得先将宋家的案子扯出来。”

    他拍着膝盖,笑道:“你这以身做饵的把戏,是跟你家那位准夫君学的?”

    苏念惜没回头,让良辰搬了个凳子在窗边坐下,有些犯困地眯起眼,道:“江南的局势看来也并非是表面所见的这般团结。慢慢筹谋,未必不能完全解开。”

    “那就按着你的手段来呗!也让我见识见识,太子殿下调教出来的人,能怎么掀翻这扬州城。”沈默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想,却见苏念惜摇了摇头,“等不及了。”

    沈春眉梢一挑,“怎么?”

    苏念惜将手里的念珠举起,对准那尘埃中闪着五彩的光柱,慢慢地晃了几下,道:“我想他了。”

    “!!”

    沈春登时面色阴沉,看着那念珠,差点没气得上去一把夺了扔到外头的河里去!

    咬牙切齿地狞笑,“所以,六娘是准备撂开手不管了,直接回京?”

    苏念惜也不理他,只看着那红透透的念珠,道:“再扔一颗大的鱼饵进水吧!”

    不等沈春问,她已对良辰道:“去给扬州知府送信,就说今夜,我与郎官,前去拜访。”

    良辰应下,朝旁边点点头,又一个影卫离去。

    对面,沈春冷笑,“我何时答应与你同往了?”

    苏念惜笑了一声,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那念珠上挪开,看向沈春,“现在答应。”

    沈春气极而笑,森然道:“若我说不呢?”

    “那就给殿下送信,杀了沈信吧。”苏念惜声音淡淡。

    “哐!”

    沈春募地站起来,满目狞厉地斥道,“苏念惜,你不是从不残害无辜之人吗?!”

    他完全相信,只要苏念惜一句话,裴洛意就真的会将刀架在他妹妹的脖子上!

    苏念惜歪头看着这个鬼市之主,践踏过无数人尊严与性命的恶魔,莞尔一笑,柔声道:“春郎官,我何时跟你说过,我是好人吗?”

    沈春眼瞳一缩!

    看着苏念惜含笑却冰冷的眼,须臾笑开,往后退了一步,一摆袖子,躬身屈膝,做出个戏段来,幽幽笑道,“奴家自当——领郡主吩咐~~~”

    “砰!”

    窗边摆着的花瓶就被砸在了他的脚下,他抬眼,看苏念惜满脸的不悦,“让你不要用这张脸做这种事!”

    这样气急败坏,才是他喜欢的娇蛮郡主殿下嘛!

    沈春心头郁气终于散开了些,哈哈笑着,出门而去。

    苏念惜恼火——这厮当真难控制!

    用力深吸气,抚平了心底郁闷,转过脸,继续晒着秋日暖暖的太阳。

    “主子。”

    一个影卫走进来,道:“贺家老爷一个时辰前进了扬州城,直接去了引市街,刘掌柜向他引荐了青首领。”

    苏念惜刚要阖上的眼倏然睁开,片刻后,笑了一声,“终于动了。良辰,立时带人去金陵。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找到我外祖母。”

    良辰眉头一蹙,“主子,我不能走……”

    “良辰。”苏念惜看向她,“我来江南,最主要的就是探望外祖母,若是人没找到,我必终生抱憾。你可明白吗?”

    她不能再失去外祖母第二次。

    良辰顿了顿,道:“那等青影回来,我再去。”

    苏念惜知她忧心,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又对那影卫道:“将我今夜要去拜见知府大人的事儿传到舅舅耳里。”

    若贺家与杨庆余有勾连,绝不会无动于衷!

    “是。”影卫退下。

    良辰也到门口去吩咐了几句。

    等再回雅室时,发现郡主居然趴在窗边睡着了,太子殿下的那枚菩提念珠就那么贴在脸边,像依偎着殿下似的,恋恋不舍。

    良辰看得心头一软,走过去,将一旁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而另一头。

    李同知离开茶楼就迅速上了马,很快行到城西一处偏僻的庄子附近,朝左右看了看,就钻进了其中一个小院里。

    院中,一人身着短打正对着木桩不断练习拳打功夫。

    李同知见着人就跪了下来,“刺史大人。”

    “砰砰砰。”那人练完一套招式才收了手,接过手下递来的巾子擦拭脸上脖子上的汗,一边转过脸来,露出一张与郑嫚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正是郑嫚的父亲,扬州刺史,郑靖。

    他抬了下手,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