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惜靠在裴洛意的心口,听他低哑声音里字字句句对自己的心疼爱护。

    微微弯唇。

    抬头,看了眼这位真正动情的清冷太子,往上一凑,在他下巴上轻轻地亲了下。

    裴洛意垂眸看她。

    她笑了笑,道:“怎会是伤害?”

    他拉起裴洛意的手,往小腹上轻贴,虽如今依旧感受不到任何,可微微的硬鼓,已彰显这个孩子存在于那里。

    她看到裴洛意眼中明显的变化。

    “一个都没出生的孩子,能给我什么伤害?无非都是那些满心恶意的坏人,会以此做要挟,来伤害殿下与我罢了。”

    她感受到裴洛意的手在她小腹处轻轻地碰了碰,唇角微弯,再次说道:“我先前顾虑,虽有防着旁人有心算计之意。可其实,还是害怕先前与沈春换千眠香方子时,吃下的那颗药。若真的有毒,这孩子怕是……不能要。”

    她抬眼看向裴洛意,声音极轻,“我怕伤殿下的心。”

    裴洛意放在腹部的小手骤然一绷,再看向苏念惜时,几乎落下泪来。

    小姑娘为何吃下那‘毒药’?就是为了换千眠香的方子!

    为何要千眠香的方子?是为了给他解毒?

    如今有了孩子,又怕因着这‘毒’,伤及孩子,让他伤心?!

    他看着带了几分歉疚的苏念惜,忽然抬手,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念念,我何其有幸,此生……能得你这般爱护。”

    他本以为自己被所有亲人抛弃,是个不洁不详的存在,这个小姑娘,却费尽心思地将他从泥沼里拽出来,视若珍宝。

    他,他到底何德何能啊?

    苏念惜感受到他情绪的波澜,抬手环住他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殿下,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嗯。”

    “以后我陪着你,我来做你的家人,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嗯。”

    “还有我们的孩子,殿下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亲人,我们都不会抛下你的。”

    “嗯。”

    “所以,现在能放开我吗?真的有点热。”

    本是伤感的裴洛意眼底还酸涩着,却再次被这仿佛从来不会被困境打倒的小女孩儿逗笑了。

    他松开她,看着那双无辜又带着坏笑的眼,无奈地捏了下她的鼻尖。

    苏念惜笑,正要说话。

    门被敲响,“殿下,娘娘,膳食来了。”

    一同送入的还有一碗安胎药。

    苏念惜惊讶。

    南栀带了几分为难,低声道:“朱影姐姐发现了。”

    苏念惜倒是没意外,以朱影的细心,察觉是早晚的事儿。

    她倒是不扭捏,端了药一口气就喝了。

    裴洛意坐在一旁给她递蜜饯,陪她用了饭后,又看着她睡下,才出了院子。

    到了门口,就见玄影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儿。

    素来清冷的太子殿下难得露了几分笑意,朝旁走去,问:“青影如何了?”

    玄影一怔,道:“用了闻老配的解毒药,如今已经不烧了。”小心地看了看裴洛意的神色,问:“殿下没有告诉娘娘吗?”

    裴洛意微微摇头,“她这几日胎像不稳,待她养几日,再告诉她。”

    玄影愣住,片刻后陡然瞪大眼,“娘娘有……”

    话音未落,陡然噤声!

    迅速朝周围凌厉一扫,又很快走到裴洛意身侧,压着嗓子,却止不住惊喜地问:“殿下,娘娘有喜了?”

    裴洛意弯唇,点了点头。

    玄影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接着,素来少有表情的脸上几乎是欣喜若狂,差点没蹦跶起来,压不住颤抖地说道:“太,太好了!殿下!太好了!娘娘受苦了,殿下是该过几天再告诉娘娘。不能惊着了。殿下,殿下……”

    裴洛意自己原本因为更心疼苏念惜,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多少的情绪,可瞧着一向稳重的玄影竟然失态成这般,一股喜悦,竟也从心底慢慢涌了上来。

    那被多年阴暗封闭的心潮,不知在何时,已变成了温和柔软的白浪。

    岸边盛开的花树,绚烂葳蕤,满是春漫。

    他看着玄影,也笑了起来,少见地露出了几分孩子气,低声问:“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念念准备礼物?”

    玄影没明白。

    裴洛意又道:“宫里的规矩,有了身孕都是大喜事,该赏赐……”

    没说完,又摇摇头,“不能说赏赐,是我该谢谢念念。是谢礼。”

    玄影被太子殿下这神奇的想法给逗乐了,一主一仆就站在廊下琢磨起来该买什么好东西送给苏念惜时。

    就听旁边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殿下还有心惦记买礼物呢?”

    主仆两个神情一收,转脸看来,正是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浑身带着酒气的沈春。

    “京城又下三道急召,召您和准太子妃娘娘回宫呢!”

    裴洛意扫了他一眼,朝前走去。

    沈春撇撇嘴,晃着脚步跟上。

    就听玄影道:“着急让殿下回京,还算有理由。可缘何还要让娘娘回京?京城发生了何大事?”

    因着太子殿下南下,玄影卫几乎倾巢出动,留在京城的人手不足,被刻意压制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过来。

    这时候,沈春的暗网就体现了强大的情报力量。

    沈春讽刺地勾了唇,道:“仓木措杀了契尔塔,逃出京城了。”

    “什么?”玄影脸色一沉,“他不是在三皇子手中么?怎么……”

    没说完,心里陡然生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看向沈春,“难道是……”

    沈春点头,看前面已走进书房的裴洛意,“沈家跟塔塔族有勾结,沈家想利用塔塔族杀了苏无策,好强取苏家军兵权,事情被仓木措察觉,他利用此事要挟裴煜赐放了他。”

    “简直糊涂!”

    玄影低斥,“放他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随即又一皱眉,“他杀了契尔塔,就算回去,也会被即刻绞杀,他要怎么回?”

    沈春眉梢一挑。

    裴洛意站在桌边,道:“他会将契尔塔的死因归咎于南景。”

    玄影只觉一股凉意陡然蹿了上来,“那岂不是给了塔塔族攻打南景的直接理由?”

    而作为边关的风凉城如今刚刚被楚巍接手,正是薄弱混乱之际!

    塔塔族若此时南下,只怕……国土不保!

    玄影与沈春皆看向站在桌边神色静冷的苏念惜。

    “这个时候,急召太子和娘娘回京,是为何呢?”沈春道,“总不能让你俩去上阵杀敌吧?你俩一个风吹就倒,一个雨刮就病的。”

    玄影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裴洛意握住腕间的念珠,拨动数颗后,道:“献祭。”

    沈春眼帘一抬!

    “他们需要足够尊贵身份的人,当作杀害契尔塔的凶手献祭出去,以此来熄灭塔塔族的怒火,挽回这虚假的和平。”

    裴洛意的双眸里,冷意蕴然。

    “而孤与念念,便是他们挑中的,最合适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