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开口后,沈春便没再打算遮遮掩掩。

    “那一年,在太子妃有孕后不久,三皇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也被查出有了身孕。”

    “可两位也知,这位三皇子妃可不止伺候过三皇子一位,所以,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无人知晓。”

    “她也曾动了落胎的念头,可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圣人却因为害怕老皇帝知晓会对他起杀心,不准三皇子妃动这个孩子。而三皇子妃也因为这个孩子,躲开了老皇帝的传召,于是就将这孩子当做了护身符,歇了再落胎的心思。”

    “直到宫变那一日。”

    “谁都没料到,最不可能登基的三皇子得了大宝。而先东宫太子妃也在东宫被屠戮之时,在厨房里诞下了一个男婴,并交给了当时她最信任的东宫金吾卫首领,长公主的驸马爷,关内侯,吴昭君。”

    苏念惜眉头一皱,想去看裴洛意,却被他轻轻地拍了拍后背。

    她压下心头惊悸,朝沈春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春自然瞧见了两人间的小动作,撇撇嘴,转过脸去,道:“关内侯当时本想将那男婴带出皇宫,奈何先太子妃生产并非小事,已有人提前知会到了三皇子妃那里。”

    “而三皇子妃那时距离临盆还有一月,却不知为何,突然对腹中的孩子生了感情,于是,做出了个极其荒唐的决定。”

    “她知晓,三皇子登基后,就必然会杀了她腹中的孩子一雪前耻,于是,她便决定要用先太子这唯一的血脉,来一出偷梁换柱,让他代替自己的孩子给三皇子出气。”

    “砰!”

    苏念惜猛地一拍桌子!

    她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手指收紧了。

    抬手安抚地拉下,在掌中揉了揉,又看向沈春,“那缘何……没动手?”

    沈春摇摇头,见苏念惜皱眉,立马道:“真不知道!”

    苏念惜看他神色,知晓他这回没有瞒人,轻颤地呼出一口气。

    到这时,她终于明白了圣人对他的态度缘何这般,也明白了,这天下竟还有王钊斓这种比恶鬼更可怕的蛇蝎!

    圣人,以为裴洛意是先皇的孩子,厌恶又防备。

    王钊斓,知晓裴洛意的身份,却还拿个无辜的孩子做工具,做挡箭牌,做靠山,下毒,算计,诸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她忽然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碎!

    “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处!”

    沈春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往后缩了缩。

    裴洛意站在苏念惜身后,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从后环住她,轻声道:“念念,别生气。”

    “别生气?”苏念惜怒极而笑,“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把殿下当什么?!”

    说着忽然又看向沈春,“那她自己的孩子呢?”

    沈春看着毫无遮掩地在自己面前缠缠绵绵的两个人,翻了个白眼,道:“她以药早产之后,将孩子交给了关内侯,让他当作弃婴处置了。关内侯没忍心,便将孩子交给了定远侯,成了定远侯夫人娘家一个寻常人家里的孩子。”

    他顿了顿,道,“姓纪,家中行六。”

    纪六郎,纪澜!

    苏念惜募地抬头,忽而察觉到什么,侧脸看肩膀上的脑袋,“殿下莫非已知晓了?”

    “嗯。”

    裴洛意将苏念惜抱得紧了些,侧脸在苏念惜的耳边蹭了蹭,轻声道:“姑母被他们抓去了。”

    “什么?!”

    苏念惜心头一跳,却因为被裴洛意牢牢地桎梏在怀里,倒是没有受到很大的惊吓,呼出一口气,侧过脸问:“怎么回事?长公主殿下怎会被他们捉去?发生了何事?”

    裴洛意今日去看望苏念惜,本是想告知她的事里头就有姑母的事。因着知晓她有孕后耽搁下来,如今还是瞒不住。

    将她轻轻转过来,道:“是你的婢子发现了不对,提醒我之后,我让玄影卫去查,才发现千秋宴之后,姑母就没了踪迹。”

    苏念惜眉头紧皱。

    裴洛意揉了揉她的脸,继续道:“之后玄影卫发现姑母是在千秋宴上在被定远侯夫人引走的。于是我便让人捉了定远侯夫人,找到了被囚禁在紫薇宫的姑母。”

    紫薇宫,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冷宫。

    苏念惜神色绷紧,“长公主殿下没事吧?”

    裴洛意摇摇头,“姑母无碍,不过为了不暴露我,如今还在紫薇宫中。我已传信回京,让玄影卫将她即刻带离皇宫。”

    “殿下是要?”

    苏念惜握住他的手指,“跟皇宫那边势不两立了吗?”

    裴洛意点头,“其实我离京之前,姑母已与我说了身世。”

    一旁,看着外头的沈春猛地转回头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殿下都知晓了,却还要我说?!”

    裴洛意没看他,只安抚地拍了拍苏念惜,道:“让你开口,是为了对应姑母所说遗漏之处。自然,还有让你只能依附于孤的目的。”

    居然就这样把算计说出来,沈春差点没叫他气笑了,跺了跺脚,道:“那太子殿下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下一步,准备要做什么呢?”

    裴洛意将苏念惜拉到桌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见她脸色恢复些许,才看向沈春,说道:“下一步,造反。”

    “!”

    沈春虽已料到,可看到这位将礼仪规矩几乎刻进骨子里的太子殿下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忍不住意外。

    他看着裴洛意,良久,笑了起来,抱着胳膊道:“怪不得用尽手段也要将我攥在五指山里,原来做的是叫我给你卖命的打算。”

    他本只是想跟这病太子做交易,换自由。却不料一步一步给算计,最终落入了他的棋局,成了他的棋。

    满腹狡诈有什么用?怎比得过这些皇权巅峰权谋为掌中玩物的贵胄?

    裴洛意自然看出了他的不甘,单手放在苏念惜的肩上,道:“无需你赔命,孤只需你控制江南,莫要让南边的人趁机作乱。”

    苏念惜喝水的动作一顿。

    沈春挑眉,“南边不作乱?看来北边能作乱了?怎么,楚巍这么快就握住了苏家军的军权?”

    苏念惜抬眼。

    裴洛意握着苏念惜肩头的手微微收紧,摇了摇头。

    “楚巍自然不能。”

    “哦?太子殿下还有杀手锏?”

    裴洛意垂眸,看向苏念惜,“护国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