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力不错。”

    李瑄说着,解下腰带。

    在李瑄看来,不论是以金卖,还是玉卖,这腰带一定不值五百贯。

    真正有价值的是他的飞鸟衔花玉佩,不仅是名匠打造,还是最顶级的羊脂白玉。

    后世许多人觉得皇帝御赐的东西,要像圣物一样供奉着,不可以买卖,否则就是冒犯,会被杀头。

    实际上这是一种臆断。

    汉、唐时代,皇帝的赏赐之物,被臣子们用来换钱、赠送太普遍了。

    大臣们想要凭借俸禄,是无法奢华的。

    在不贪污的情况下,只有凭借皇帝的赏赐,才能真正荣华富贵。

    汉景帝时,身为中郎将的卫绾与其同乘一车,汉景帝想要赏赐给卫绾宝剑,但卫绾却拒绝,并称:先帝已经赏赐我六柄剑,一直在家里。

    汉景帝当时很惊奇,说:王公大臣们普遍用宝剑等赏赐之物,换取财物,你能把剑保存到至今吗?

    随后派人到卫绾家中,发现果然如此。

    还有不久后,李隆基对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韩国夫人赏赐的宝物堆满屋子,多的赐予奴婢们穿戴。她们春游的时候,能将这些金银首饰一路遗失。

    “我只是开个玩笑,郎君真愿意换吗?”

    卖马人看李瑄这么干脆利落,动容道。

    “今日我出门,许多人盯着我的腰带。那时我就后悔为什么会要佩戴它。能用一件华而不实的物品,换取心爱的宝马,求之不得啊。”

    “足下该不会想反悔吧?”

    李瑄说完,又反问一句。

    他第一次配这金腰带。是罗兴拿换洗衣物时,装在包袱里。

    今日换便衣游市,引异常目光,便觉得这样的奢华之物不适合他。

    打算以后不再佩戴。

    现卖马人提出要求,他正好将其处理掉。

    “我自然愿意,这可是圣人赏赐的东西。”

    卖马人说着,大笑一声,十分爽快的接过金带。

    李瑄微微一怔。

    卖马人竟然一眼看出金腰带是圣人所赐,怕不是不简单啊!

    “马归郎君!”

    卖马人将缰绳放在李瑄手中。

    还不等李瑄询问,他把金腰带往怀里一揣,一溜烟就跑入人群中。

    李瑄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闹市中。

    “七郎,这家伙心虚,怕是假马,要不要去抓回来。”

    罗兴心急,向李瑄请示道。

    “哪有什么假马。光看此马身高,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他只是怕怀璧其罪而已。”

    李瑄摇了摇头,驳斥罗兴。

    他堂堂将军,难道玩不起拉着卖马人去试马吗?

    宝马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回乐城,李瑄没有这样的权力。

    “这是好马,在草原上一百匹都换不来。”

    刚才那胡人男子看李瑄得马,心中遗憾。

    他有相马之术,从马的躯体,精神状态上,就可以判断一匹马的好坏。

    “这么看我是赚大了。”

    有这些貌似胡人贵族的人称赞,李瑄心中有底气。

    “先前卖马者说金带为大唐圣人所赐,敢问你的身份?”

    胡人男子好奇问李瑄。

    “丰安军使,李瑄。”

    李瑄猜测这些胡人是回纥人。

    在这关键时刻,回纥人来回乐城,必然是为大战做准备。

    “竟是一军将军,失敬。我为回纥药罗葛氏磨延啜,我父为回纥酋长。”

    磨延啜没想到李瑄是将领。

    磨延啜知道丰安军,掌握近万人,是朔方的精锐力量。

    他猜测李瑄应该是唐人王公贵族的弟子,李姓,可是皇姓。

    “我听过你的威名。”

    李瑄心中一动,磨延啜是回纥第二任可汗,大名鼎鼎的英武可汗。

    也是。

    这么重要的战斗,骨力裴罗派遣他儿子前来,代表诚意,与大唐齐心。

    出于当前战略,李瑄不建议李隆基与回纥决裂。

    但对回纥,李瑄也没有什么好感。

    等他彻底掌控大权和西域,会掉过头收拾回纥。

    或许以后和他交锋的,就是眼前的磨延啜。

    “将军获宝马,何不出城一试呢?”

    磨延啜以为李瑄是汉人的客套,他想见识一下,他看好的宝马。

    他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個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少年,心中藏着一头猛虎。

    “正有此意!”

    由薛错去通知李瑄的亲卫,李瑄牵着马,到东城门口汇合。

    出城的时候,磨延啜还向李瑄介绍他的妹妹,伽思,药罗葛氏。

    “我的马,在草原上奔跑如风。我们比试一下。”伽思看着李瑄的宝马,明亮的眼珠一转,她竟然想与李瑄赛马。

    “我不与你比试。”

    李瑄摇头拒绝。与女人比试,胜之不武,败了丢人。

    “汉人不是称大丈夫吗?你得到这么好的马,为什么不敢与我比试。”

    伽思大胆奔放,竟然还用出激将法。

    “不比。”

    李瑄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伽思无奈,只能气得跺脚,毫无办法。

    磨延啜看在眼里,他以为李瑄胆小,不由有些轻视。

    他不解,威震草原的王忠嗣,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懦夫当一军主将。

    李瑄不会理会磨延啜兄妹的心思,向他们拱手后,一跃上马。

    “咴……”

    宝马在马市上时,安安静静。牵出城时,也老老实实。

    但当李瑄骑上的时候,它竟然仰天一叫。

    随后像一支离弦之箭一样,猛然乱冲。

    李瑄抓住缰绳,踩紧马蹬。

    他明显能感受到马匹冲击时,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之前骑的马匹,都不具备这种猛冲时的爆发力。

    而且起步直接冲刺,速度远远快于他的坐骑。

    “真是好马啊!”

    不远处的磨延啜感叹,心中更遗憾。

    这样的宝马,只有英雄才配驾驭。

    可惜……

    “将军有令,不得靠近。”

    伽思想要骑马,追上李瑄。

    但她还没上马,薛错就带着十名亲卫,骑马而来,他们手中握住刀柄,随时出鞘。

    回纥骑士神情警惕。

    薛错、罗兴是李瑄的亲卫。在李瑄试马的过程中,任何人靠近,都是他们的失职。

    如果不听劝阻,他们会格杀勿论。

    “不得无礼。”

    眼看要剑拔弩张的时候,磨延啜赶紧来制止伽思,并训斥道。

    他看出这些骑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恪尽职守。

    伽思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但心中认为李瑄不是勇士。

    “咴……”

    宝马还不听李瑄的号令,排斥李瑄坐在它的背上。

    李瑄使劲一拉缰绳,马被迫停下。

    它前蹄高高扬起,李瑄夹紧马腹,在马上纹丝不动。

    宝马开始在原地打转,暴躁起来。

    李瑄松开缰绳,不再约束它,宝马再次猛冲。

    他不急,这种烈性马,需要和它比耐心。

    他也可以试验一下宝马的耐力。

    以李瑄的勇力,宝马再烈,也不可能将他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