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李瑄回望长离。

    “请李将军入阁,妾身为李将军弹奏一曲。”

    长离向李瑄一礼后,轻声细语地说道。

    李瑄脸一黑。

    他五兄貌似看上长离,而且李琅还在他身边站着,这不是破坏他们兄弟的关系吗!

    李琅的心里这一刻确实很酸。

    不过想一想就释然了,七郎是天下英雄,又是大才子。

    未及冠已经三品官职,和爵位一样非蒙荫而来,是自己获取。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羽林禁军队头,即便将来以门荫升职,也最多为郎将。

    “算了,我非雅人,音律粗浅。”

    李瑄婉言拒绝道。

    “李将军才华长安皆知,怎么会是粗人呢。”

    长离说着,竟慢慢走到李瑄面前,并将娇躯凑到李瑄身边,在李瑄耳边说一句话。

    一股清香扑鼻,李瑄本想推开她,但她的一句话,让李瑄将抬起的手放下。

    面容变得十分凝重。

    而这一刻,李琅心都要碎了。

    她的离娘啊!

    “大兄,五兄,你们先回去。”

    李瑄向李霅和李琅说一句。

    “早点回来。”

    李霅拍了拍李瑄肩膀,换成李瑄这样,他却不好说什么。

    “七郎,为兄不如你,美人配英雄啊。”

    李琅很伤心地说出这句话。

    倒不是喜欢长离,他也才见过长离几面。作为一名青楼常客,懂得都懂。

    李瑄的亲卫留下,守在一旁。

    慕三娘回来后得知李瑄应长离之邀入阁后,欣喜若狂。

    相比于李屹、李琅这两个纨绔子弟,李瑄是真正的大人物,而且还是有可能出将入相的存在。

    如果长离被李瑄看上,纳为妾室,她们灵翠楼必能将南曲其他的青楼彻底压制。

    ……

    长离在灵翠楼单独一阁,还有婢女侍奉。

    阁楼在灵翠楼的池塘最西侧,为三层小楼,还有小院围着,院中种有多种花树。

    长离请李瑄入二楼,这是一个类似于宴厅一样的布置,有如琉璃般的屏风,精致的桌台瓷器。还摆放着箜篌、琴、琵琶、笛子等乐器。

    “将军请坐,妾身为将军备茶。”

    长离将李瑄引至一张矮桌前。

    她准备亲自为李瑄煮茶。

    她将精致的小炉火打开,往茶壶中加水。然后素手选茶叶,十分耐心。

    李瑄看她一步步地完成煮茶步骤,静静观赏,一言不发。

    直到茶香四溢,长离才提起茶壶,将茶水倒入茶杯中,双手奉上:“将军请用茶,您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

    李瑄没有心急去询问。

    长离浅浅一笑,微微一礼后,来到距离李瑄数步外的箜篌旁。

    她竖抱箜篌,纤纤玉手触弦后,刹那用力迅速放松,悦耳的音符飘出。随着她熟练拨动,转换成悠扬的曲调,她弹奏的时候,柔情似水的目光游移在李瑄身上。

    独特的音律,让李瑄清奇。

    铮铮琮琮的声音,如一泓清水,无比纯净,似乎令他置身于大自然中的鸟语花香中。

    在情到深处,又非常缠绵,动人心弦。

    这是独属于大唐的音律,不似筝的清脆,不似琵琶的激烈,有的只是温婉,抚慰人心灵的醉。

    此时此刻,许多焦虑,都被李瑄抛之脑后,静静感受……

    “蝶恋花,好曲……”

    曲毕,李瑄抚掌。

    李瑄刚好知道此曲。

    此时李瑄在思考,如果让“宋词”出现,就必须自己以“宋词”创造曲,创造体裁格式。

    当今大唐的名曲,与后世宋代的曲有极大的区别。

    所以在音律上,李瑄还要下苦功夫。

    “将军还是通音律的。”

    长离并未再弹奏,她来到李瑄对面坐下。

    “皮毛而已。”

    李瑄笑一笑。

    “我听一个姐妹说,大理寺少卿杨璹在她那里喝酒,醉后说他要将左相灌醉,到圣人面前诬告左相。他扬言他一句话可以让左相罢相。”

    长离很灵慧,没有再去磨李瑄的耐心,将她知道的告诉李瑄。

    “一句话让我父亲罢相,杨璹有些狂妄了。”

    李瑄眼眸微动。

    杨璹要先将父亲灌醉,然后到李隆基面前诬告父亲。

    什么样的话,可以直接让李适之失去相位?

    “或许是酒后戏言。”

    长离感激李瑄刚才为她说话,所以将这些告诉李瑄。

    “酒后戏言!”

    李瑄抓住这个词。

    对普通人来说,有可能是酒后戏言。

    但对李隆基来说,绝对不是。帝王行事,不需要证据。

    难道是?

    李瑄突然想起父亲是李承乾的孙子。

    假如父亲喝醉的时候,表达一下李承乾可惜没继位的话,再说一些类似于昨晚他和父亲谈论的“父相子将”。

    李适之醉酒肯定不会说这些,不过不要紧,杨璹如果趁李适之未醒,直接去皇宫告密。

    等李适之一脸蒙蔽的进宫,在质问下,肯定会说自己是“酒后失言”。

    那李适之的相位就到头了,李瑄也要被牵连。

    李隆基眼睁睁的看着张柬之发动神龙政变,将他祖母武则天赶下台;又看着景龙政变,诛杀武三思。

    然后李隆基亲自策划唐隆政变,和太平公主联合,干掉韦后和其党羽,扶自己父亲登上皇位。

    最后又发动先天政变,诛杀太平公主,坐稳皇位。

    一个靠政变起家的皇帝,没有疑心病是不可能的。

    酒后失言。能比得上一日杀三子吗?

    李瑄都不相信杨璹是酒后失言,更别说李隆基了。

    逻辑一理清后,李瑄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因为这就是一条除去李适之的绝佳妙计。

    杨璹仅仅是大理寺少卿,有必要陷害宰相吗?

    很明显,还有幕后黑手!

    “这件事情有几个人知道?”李瑄郑重地问长离。

    看《资治通鉴》,开元天宝年间,有太多因为泄露消息,酿成灾祸的事情。

    “她肯定不止告诉我一个人。”

    长离回复道。

    意思是那名妓女口风不严。

    “唉!一件事有两个人知晓,就不再是秘密。”

    李瑄感叹不已。

    本来是李适之要喝酒误事。

    现在杨璹倒是先醉误事。

    李瑄告诫自己,以后哪怕薄人面子,也不能喝醉,适可而止,让自己清醒。

    “多谢娘子告知,在下告辞!”

    李瑄起身向长离告退。

    对这条关乎命运的线索,李瑄很感激。

    “将军慢走!”

    长离送李瑄出阁楼,并目视李瑄离开。

    和李琅、李屹,以及其他权贵相比,李瑄就像是古代的君子,不愧是名动长安的少年英雄、大才子。

    可是她只是一个贱籍之人。

    “李将军……”

    见李瑄带着亲卫离开,等候已久的慕三娘上前赔笑。

    “她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强迫。如果有权贵想要不讲规矩,让他到左相府门前看看立的戟是否倒下!”

    李瑄只是撂下这句话,径直离开。

    “遵命!”

    慕三娘欣喜不已,以为李瑄看上长离了。

    大唐三品官以上,会在家门口立长戟一支,表示此家门楣尊贵,有三品紫衣。

    左相府门前,现立有两支长戟。

    这是在告诉慕三娘,只要左相府不倒,就会庇护长离。

    如果是李琅说这番话,慕三娘肯定当放屁。但李瑄不同,他本身就是那支长戟。

    ……

    “七郎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霅见李瑄回来后打招呼,算算时间,也没多久。

    “也就听一曲而已,五兄呢?”

    李瑄问李霅。

    “正在前厅跪着,等父亲回来责罚。”

    李霅向李瑄回答道。

    “不用惩罚五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我还因此得知一件大事。”

    李瑄却说此时就此揭过。

    “什么大事?”

    李霅下意识问。

    “等父亲回来再说。”李瑄没有立刻道名。

    “我是酒囊饭袋,我没用……”

    前厅中,李琅跪在地上,自己在抽打自己,很是懊悔一样。

    更恨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不是带着他那帮兄弟吃喝玩乐,就是玩女人。

    连青楼女子都看德、才与能力,若非是李适之的儿子,他连平民百姓都不如。

    “五兄,你这是干嘛……”

    李瑄抓住李琅的手臂。

    “兄一无是处,以后决心改过自新,学习经典。如果再去青楼,我就自己把自己的手砍下来。”

    李琅像是大彻大悟一样,以后要读书,考取功名。并且立下狠誓。

    最起码他要像四兄一样,明经及第。

    别看他现在是羽林卫的队头,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上战场的料。

    像七郎一样战场上取军功,怕是到死都没机会。

    权贵子弟,没几个和李瑄一样真刀真枪干。

    “走错道路而知道回头,是古代圣人都会赞许的事情。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很多。一年前我在干什么,现在又居何位?这就是努力的结果。”

    李瑄向李琅宽慰道。

    “七郎在大海的彼岸,为兄只能望洋兴叹。此生能有七郎一成的尊荣,已是幸事。”

    李琅有自知之明,不敢与李瑄相比较。

    虽然李瑄很励志,但那是玩命的事情。

    日落黄昏,李适之拉着脸回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在汝阳王府,就听到李琅在青楼打架的消息。这让他在汝阳王面前很没面子。

    李适之气冲冲地回来,正准备找李琅算账,却被李瑄拉到前厅。

    看到李瑄,李适之和颜悦色许多。

    前厅内,只有李瑄、李适之和李霅父子三人,奴婢一律退下。

    还有一大更晚一点,不用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