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瑄亲自安排士兵,轮夜值守,他吃了点冰凉的牛肉,很早就进入帐篷入睡。

    虽然人多,但携带的帐篷挤挤还是够用的。

    一觉醒来已是天亮,李瑄恢复精力。

    军营中羊肉煮了一晚,香味掩盖血腥气。

    李瑄吃两斤羊肉,喝了两大碗汤,他还向一起喝汤的士兵调侃,如果有饼就更好了。

    又告诉士兵们,等回去要好好喝一次羊羹。

    士兵们见李瑄,如见到定海神针一样。

    他们渴望着此次回去,应该会有更多奖赏,让家人能过上好日子。

    许多士兵家中贫苦,从军多是为了富贵。

    李瑄在后军。

    他们一路行进两天,相安无事。

    “大论,哈河千户所的步兵,已经迂回到千察孔道,那里是唐军必经之路。但只有四千步兵,不知能否挡住唐军一千多骑。”

    连青海东面和唐军对峙的士兵,也皆为步兵。

    没庐穷桑倭儿芒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南霁云依旧在最前方率轻骑探路。

    没庐穷桑倭儿芒很担心唐军陇右骑兵主力,突然突袭青海东部的步兵,他特意令末结桑东则布,将九曲的骑兵调过到青海东。

    一番屠戮,营垒之中,十不存一。

    他怎么能让其入愿。

    浩浩荡荡的一万骑,最终只剩下一千多骑,灰心丧气地向伏俟城方向撤退。

    他听到没庐谐曲的死讯,异常愤怒,虽然他年长不少,但论辈分没庐谐曲是他族弟。

    “唉!我不该下令让骑兵去骚扰唐军!谐曲死后,那支骑兵已经缺少胆气,不敢再面对李瑄,所以才会被频频击溃。”

    明明是他们要骚扰折磨唐军,却被唐军反过来折磨。

    战死士兵的尸体,都放在马匹上,带回国土。

    平均每人杀死两名士兵,这是很夸张的数字。

    当然,南霁云麾下的骑射部队杀敌比例最多。

    一共杀死上千骑。

    这使其他吐蕃俘虏不敢再逃,只能老老实实地为唐军赶马。

    当天夜晚,李瑄探马找到吐蕃骑兵的营垒,李瑄率八百骑兵截营。

    李瑄觉得这些骑兵是收到没庐穷桑倭儿芒的命令,想与吐蕃步兵一起合围他。

    每次只用轻微的损失,就能击杀吐蕃众多士兵。

    吐蕃骑兵慌乱迎战,一交锋即溃逃。

    李瑄设下一次埋伏,让大部队先走,率领八百骑兵偷偷隐藏起来,待吐蕃骑兵主力路过,从高坡上冲下。

    然后从国境之中,诸千户所缓缓调骑到九曲。

    没庐穷桑倭儿芒已经来到伏俟城,他握紧拳头,神情凝重。

    战场已经收拾完毕,李瑄下令继续行军。

    那囊尚杰斯秀亭(尚野息)向没庐穷桑倭儿芒说道。

    在游击战中,一败涂地。即使有大论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再追击。

    二百轻骑,共杀死七八百的吐蕃骑兵。

    吐蕃骑兵畏惧李瑄如虎,见李瑄冲过来,疯狂逃窜,只能被动挨打。

    吐蕃骑兵没想到李瑄会来,惊恐之下,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他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抵抗,而是去马圈牵马逃跑。

    “这……李瑄竟这么厉害!”

    此战共杀死吐蕃四千多人,除了李瑄和亲卫的杀敌外。

    到第三天后,又有吐蕃骑兵来骚扰。

    有几个吐蕃俘虏还有想抖机灵骑马逃跑,但皆被南霁云派轻骑射死。

    说起来可笑,拥有号称“六十万”大军的吐蕃,在精华的青海一带,竟然出现骑兵空缺。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李瑄和南霁云,各率骑兵,与他们进行二十余次追逐战。

    李瑄确定他们就是之前被击溃的吐蕃骑兵,但好像收到新命令一样,紧跟在唐军后面。

    还有三百骑伏地投降。

    吐蕃的战马也全部带走,由吐蕃俘虏赶着押送。

    又杀死上千骑。

    “固守倒是可以,一旦主动迎战骑兵没有任何可能!”

    没庐穷桑倭儿芒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知道,想杀死李瑄极为困难。再不济李瑄可以抛弃妇孺,率骑绕远路离开。

    “李瑄入我国境,如入无人之地,这是我辈的耻辱。我在此立誓,一定会攻入河陇,以雪今日之恨!”

    那囊尚杰斯秀亭跪在地上,指天立誓。

    “国家还需要你们年轻人啊!如果千察孔道的步兵拦不住唐军,我会劝说赞普,遣使入唐,请求停战,休养生息。那李瑄敢这样践踏我们,来年必然会猛攻我吐蕃,甚至会去谋夺铁刃城,所以这一两年来,不可与之交战!”

    没庐穷桑倭儿芒将那囊尚杰斯秀亭扶起来,他很看好这名那囊家的年轻人,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增长见识。

    他觉得这年轻人的眼界,连拿下铁刃城的没庐谐曲都无法相比,只是身上没有战功加持而已。

    如果真要拿一个后起之秀与那囊尚杰斯秀亭相比,也只有恩兰达扎路恭了。

    此时,没庐穷桑倭儿芒想着如果再拜,还可以以“舅甥之情”停战,拖延时间。

    ……

    两天后……

    “李帅,在千察孔道发现大量吐蕃步兵,他们死守着孔道,大盾长矛,我们骑兵几乎不可能通过。”

    南霁云过来向李瑄禀告。

    “绕过千察孔道,要么翻山越岭,要么多走十天路程,我军肯定不行。”

    李瑄看着地图思考,耽误时间过长,会给吐蕃调兵遣将的时间。

    很明显,吐蕃步兵以要道固守,不敢出来与唐军硬刚。

    “按照行程,中午可到千察孔道。我军佯装要绕过千察孔道,使孔道的吐蕃士兵放松戒备,夜晚赶牛过去,使用火牛阵。如果火牛冲破阵形,我军骑兵杀过去。”

    李瑄拟订作战计划。

    而后大军开始做准备。

    他们故意不再前往千察孔道,而是向西绕路。

    让吐蕃骑兵探查到他们的踪迹。

    “我们防守严密,李瑄虽有神勇,却不是傻子,不可能拿骑兵冲过来!”

    千户长白激动一番,见李瑄绕路,他也释然了,立刻遣骑告知大论。

    但千户长依然将兵马驻扎在千察孔道,等待大论的命令。

    只是士兵们松懈许多,到夜晚更是只让一小部分士兵留守。

    但吐蕃派遣有骑兵探马监视唐军。

    一直到夜晚子时,吐蕃的探马还有出现。

    李瑄让李晟骑上汗血宝马,配合南霁云,将吐蕃探马射杀。

    一个时辰后,唐军共八百精骑,赶着一千头牦牛,接近千察孔道。

    吐蕃俘虏都被李瑄用绳子绑住,并留下一部分士兵看守。

    李瑄为不打草惊蛇。靠近的时候,骑兵下马牵着马匹和牦牛。

    寅时五刻,牦牛正对着千察孔道近一里时,昏昏欲睡的吐蕃士兵听到时不时的牛叫,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们定睛一看,一大群牦牛向他们慢走而来。

    正纳闷的时候,忽然看见这牦牛队伍中,有人的身形。

    有吐蕃士兵出阵探查,走近一看,汗毛竖起。

    这些牦牛的牛角上,固定着刀刃。

    它们身边,皆是穿着明光甲的唐军。

    “敌袭!”

    吐蕃步兵连连跑回去大喝,叫醒当值的其他吐蕃士兵。

    “呜呜呜……”

    同时,断断续续地牛角响起来。

    李瑄现在一点都不慌,这个距离发现他们,已经晚了。

    他也赶着一头牦牛,下令加速,来到吐蕃阵形前百步的位置。

    上百头牦牛一字排开,他们尾巴上包着浸满油脂的布,周围唐军拿长矛抵着,以免这些牦牛后退。

    “点火!”

    一百名士兵在牦牛屁股后面,将火种取出。

    牦牛的尾巴虽然不长,但毛很茂盛。

    “哗啦……”

    火种点燃后,一下就着了。

    “啪!”

    趁着牦牛疼痛不明显,士兵们用鞭子抽打牦牛的屁股。

    “吼……”

    牦牛生气一叫,立刻往前狂奔。

    有的牦牛奔跑几十步时,感觉疼痛,脾气更暴躁,不顾一切地前驰。

    有的牦牛跑到一半的时候,由于毛发太旺盛,全身都迅速燎了起来,像是一头“火牛”一样。

    吐蕃士兵好不容易将盾牌扶起来,但不是每一個位置都有长矛手到岗。

    “咔嚓!”

    疯牛蛮力惊人,前面的拒马,一个个被撞散架。

    有牦牛因上面的倒刺死亡,更多的牦牛冲上去。

    一些盾牌在少人支撑的情况下被撞倒。

    这使牦牛看到一条通道,如洪水决堤般涌入。

    不仅仅是这一波。

    第二波的一百头牦牛,第三波的一百头牦牛先后放出。

    到第六波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吐蕃士兵前阵盾牌全部倒下。

    李瑄并没有因此停下,直到第十波牦牛全部放出去后,他才下令骑兵到自己的马上,准备冲锋。

    千察孔道中,皆是牦牛和吐蕃人的惨叫声。

    吐蕃有的营帐被牦牛撞上,燃起熊熊大火。

    有的直接被牦牛撞死,有的被牦牛角上固定的利刃所伤。

    “千户长,快点离开,唐军骑兵要冲锋了!”

    吐蕃的将领赶紧护着千户长,准备从通道口另一端逃离。

    这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将毫无胜算。

    “唐军卑鄙无耻,竟用我们的牦牛来对付我们!”

    千户长肺都要气炸了。

    都这个时候了,没想到唐军还这么狡诈。

    数里长的孔道,尽是暴躁的火牛。

    黑夜中,孔道亮堂如白昼!

    有机灵的吐蕃士兵贴着墙还能免遭火牛的撞击,但接下来的唐军骑兵,他们则没有办法去面对。

    吐蕃步兵都知道来的人是陇右主将李瑄,仅用一千多骑,将他们青海的万骑几乎打得全军覆没。

    正面不是对手,他们才选择据险而守。

    “将士们,冲!”

    李瑄观察火牛冲得差不多,才下令士兵进入孔道。

    到处都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吐蕃贴着墙壁的士兵,见唐军后,吓尿裤子。

    稍微组织一些抵抗,不是被唐军射杀,就是被唐军冲杀。

    更多的吐蕃士兵直接投降!

    他们已经胆寒。

    唐军一路冲杀,等天亮的时候,已经打穿孔道。

    哈河千户长脚底抹油,早已逃之夭夭。

    “李帅,这些牦牛可惜了!”

    看着孔道内一片狼藉,南霁云感叹一声。

    牦牛大部分都烧死,或者被吐蕃士兵刺死。

    “战士们可少牺牲,损失千匹牦牛不算什么!”

    李瑄觉得这次火牛阵算天时地利人和。

    千察孔道是一个沙漏形,南面窄,北面宽阔。

    正好使火牛阵发挥。

    而且吐蕃士兵被李瑄绕道的信息麻痹,他们巡夜的探马,又未及时反馈消息。

    再加上他们出于对李瑄麾下骑兵的恐惧,才会败得如此彻底。

    如果李瑄面对这种情况,会在火牛没到来之前,在孔道中心的开阔地组阵面对火牛。

    这样最起码不会败得这么惨。

    一千多吐蕃士兵死伤,还俘虏一千余名吐蕃士兵,剩下的吐蕃步兵逃窜。

    那些步兵,不可能再阻挡李瑄前进。

    李瑄下令高适带着大部队来千察孔道。

    夜晚时到达。

    出千察孔道后,休整一晚,士兵们对牛肉又煮又烤,吃个痛快。

    离开的时候,尽量携带上所有牛肉,这段时间缴获的战马超过六千匹。

    虽然吐蕃的俘虏有一千多名,但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赶马。

    反抗者会被毫不犹豫的处死,以震慑其他。

    ……

    “真乃神人!”

    当没庐穷桑倭儿芒知道李瑄用火牛阵大破哈河千户所的步兵后,再次发出和没庐谐曲一样的感叹:“此子不亡,我军如何进入河陇之地?”

    “大论,虽要与大唐求和,但双方即便求和,也会随时撕破盟约,为防止明年李瑄进攻青海、石堡城、九曲等地,我们必须从诸千户所抽取兵力,以便于及时支援。李瑄用兵,迅疾如风,如果不早做准备,可能会像今日一样,兵力捉襟见肘!”

    那囊尚杰斯秀亭向没庐穷桑倭儿芒建议道。

    他们如果再有一万骑兵在伏俟城,由大将镇守,提振士气,定不会有如此失败。

    “我会请求赞普,将两个禁军千户所调到青海,以防止李瑄进攻石堡城!”

    没庐穷桑倭儿芒缓缓说道。

    吐蕃只有四个禁军千户所,装备着吐蕃最精良的兵甲。

    人马俱披锁子甲的重骑兵,就在这四个禁军千户所中。

    由于禁军千户所分镇四如,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调动。

    现李瑄如猛虎一般,绝对要加以防御。

    “大论英明!”

    一名小贡论拱手说道。

    一场积石之战,一场漓水之战,再加上这次千骑入境拯救汉人奴隶,让吐蕃上下震撼。

    除了诡计多端外,还拥有天神一样的勇力。

    从未有过这样的压力,仿佛刀悬在他们头顶一样。

    按理说拥有石堡城的他们,不应该这样!

    “唉!他在北面已经威震草原,早应该重视他的!”

    没庐穷桑倭儿芒叹一口气,积石之战不算什么。漓水之战让他们伤筋动骨。

    现在只能暂停战事,修养数载。

    他心中已经物色好出使大唐的人选,只要赞普同意,就携赞普亲笔书信,遣使入唐。

    ……

    李瑄这边虽历经险阻,依旧小心,他顺着来时的路返回,穿过七条孔道,在十五天后,回到威戎军。

    威戎军判官在威戎军城中,他告诉李瑄,现在诸军在湟水前集结。

    李瑄到威戎军后,首先下令诸军回军城镇守。

    在威戎军北部,李瑄将此行战死的勇士埋葬。

    举行完葬礼,李瑄一行在威戎军修养。

    四天后,判官刘单前来威戎军。

    “拜见李帅!”

    刘单见李瑄后一拜。

    “不必多礼!”

    李瑄换上圆领袍,请刘单落座。

    “这是您的家信!”

    刘单先是递上一份信件。

    李瑄看到信封上的字,这应是李适之问他过年如何的信件!

    他的年已在马背上度过!

    “李帅,坐镇陇右的监察御史弹劾您?”

    见李瑄没有开信,而是将信放在桌上,刘单遂向李瑄说道。

    “他弹劾我干嘛?”

    李瑄一愣,监察御史一直轮换,陇右的监察御史是谁他都不知道。

    “他弹劾您贪功冒进,为一些妇孺奴隶,竟置一千多精骑的性命于不顾。”刘单向李瑄说道。

    “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李瑄面容不变,向刘单反问。

    “属下认为李帅兼备将之谋,将之勇,将之仁,这是真正的大丈夫行径。”

    刘单已经知道战况,李帅又创造不可思议地大胜。

    “这是我胜利了,所以人们都会这样认为。”

    李瑄摇头笑道。

    这天下,终究是士大夫的天下,在士大夫眼里,一千多精骑换一千多妇孺就是不值。

    李瑄是后世军人重生,要是后世出现歹徒劫掠几名妇孺,军人不去相救,怕是会被用吐沫淹死,口诛笔伐,甚至全民对军队失去信任。

    此战精骑一共战死五百余人,李瑄的亲卫战死四十五人。

    对李瑄来说,这很值得,不是因为俘杀敌军一万多,而是救回一千多妇孺。

    此行径除了李瑄前世也身为军人的本心外,可以提升他的威望。

    特别是河陇一带,这里百姓虽多灾多难,但也养成了民风彪悍,善骑善射的勇士众多。

    陇右军中,辛云京、车神塞、安重璋、李晟、荔非元礼、荔非守瑜等,皆是河陇人。

    李瑄只要得到这里的民心,在机会到来的时候,才能将这里经营成铁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时候,也有退守的地方!

    在李瑄看来,西域、河陇,反倒是容易控制,关中、中原、河北、淮南、江南等地,却是难以处理。

    那里的人太聪明了,想法也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