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是太华公主和驸马!”

    杨氏管事自报身份,想以此让禁军顾忌。

    “不管你是谁?都给我出去!”

    金吾卫校尉黑着脸说道。

    如果其之前,他肯定害怕杨氏。但现在是大将军的命令,怎么可能还会被一个家奴吓住。

    “反抗者死!”

    一名金吾卫士兵见有刺头,立刻拔出腰间的横刀,才将其震慑住。

    其他的杨氏家奴见此,也只能乖乖的在金吾卫的看护下老老实实,他们一向欺软怕硬。

    看到这些禁军这么有底气,心瞬间就虚了。

    躺着的人,也被两名士兵抬着出去。

    裴璎被暴揍了一顿,愣是还能站起来,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他很懵,不知道为何禁军突然过来。

    裴泛见到儿子没事,心逐渐放下。

    裴灵溪赶紧来到裴泛面前。

    裴泛没有轻举妄动,他能看出这些禁军士兵,不是和杨氏一伙。

    否则也不会制止这些杨氏家奴行凶。

    就这样,一群人被赶出果园。

    李瑄住马在果园外面。

    虽然杨氏权力很大,但息事宁人不是他的性格。

    李瑄还真不怕现在的五杨。

    五杨能颠倒黑白,但他们不可能在李隆基和杨玉环面前,颠倒李瑄。

    李瑄不会闹大,但会教训一番杨氏的人!

    当这群人被带出来,李瑄心中一动。

    因为他看到一个熟人,之前在宗圣观遇到的裴灵溪。

    虽然她穿着普通的衣服,但丝毫掩饰不了她的清丽脱俗。

    在众多男人里面,李瑄一眼就看到裴灵溪。

    他心中纳闷,这不是杨氏的独山园吗?裴灵溪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旁边的果园是裴氏的?

    李瑄觉得自己猜测的不错,裴耀卿身为有口皆碑的开元宰相,李隆基赏赐一片果园很正常。

    裴灵溪自出果园的那一刻,就看到骑在白色骏马上的英武身影。

    这身影对她可谓是刻骨铭心。

    自从在宗圣观接触李瑄后,她感受到李瑄的魅力,再也无法忘记。

    不久前,她还让阿爷打听有没有李将军的诗歌传入长安。

    家族没落,阿爷又不在长安任职,她以为再也无法见到李将军。

    没想到这次随阿爷到果园时再次相遇。

    裴泛虽是寿春令,却没见过李瑄。

    那些杨氏家奴一般都在果园,也不知李瑄的身份。

    “谁是杨氏的果园管事?”

    李瑄下马,扶剑前行几步,向一群杨家家奴问道。

    “我是!我家主人是太华公主和杨驸马。你是什么人,为何冲入我家果园?”

    杨氏管事再次自报身份,还向李瑄反问。

    李瑄向罗兴看了一眼。

    罗兴会意,持马鞭走过去。

    “啪啪……”

    杨氏管事还未反应过来,罗兴就几鞭子抽到他身上。

    罗兴力气巨大,第一鞭子就将杨氏管事抽倒。

    “啊……”

    接着又是十几鞭,疼得杨氏管事哇哇直叫。

    其他家奴见此,想要帮助管事,但是在金吾卫虎视眈眈下,又把脚步缩回去。

    只能畏惧地看着此场景。

    “停!”

    十几鞭后,李瑄叫停罗兴。

    “你今日鞭打我,如同打我们杨氏驸马,你给我等着!”

    杨氏管事伤的是皮肉,不耽搁他起身叫骂。

    “杨锜居心何在?敢坏我事情?”

    李瑄冷哼一声。

    前段时间杨玉环回娘家的时候,杨锜的举动,就像一个酒囊饭袋。

    如果没有杨玉环,他别说娶公主,位列三品。

    让他当个县尉都费劲。

    “你敢侮辱我家主人?”

    听到李瑄出言不逊,杨氏管事怒不可遏,龇牙咧嘴,像是随时准备咬李瑄一样。

    “东山园是我的,是杨锜让你把与东山园约定好的商贩截走?”

    李瑄不回答杨氏管事的话,又问一句。

    “东山园是官园,怎么会是你的?”

    杨氏管事反应过来,他记得东山园和东山园以西的汐水园是官园。

    那里还有一所豪宅。

    之前他家主人想要,但圣人没给。

    “圣人将东山园赏赐给我。”

    李瑄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让杨氏管事十分震惊。

    圣人直接赏赐这年轻人果园,说明这年轻人也是一個无比尊贵的人。

    毕竟东山园连杨锜都得不到。

    “你是……”

    杨氏管事不顾身体的疼痛,脑子极速飞转,他想到一个可能!

    这段时间,四镇节度使李瑄在长安。

    又如此年轻英武,难道他是李瑄?

    一想到这个可能,杨氏管事身体不自觉地颤动。

    “我名李瑄!”

    李瑄报出自己的名字。

    一石激起千重浪!

    除了知道李瑄身份的裴灵溪外,其他人都呆若木鸡。

    杨氏管事震惊于李瑄是东山园的主人。

    他们主人吩咐过,整个长安,见到右相、宋国公这两家躲远点。

    李林甫不用说,虽然现在不复往昔,但余威还在,杨家还是得给面子的。

    李瑄更不用说了。

    不仅仅是李瑄为当今第一宠臣,而且李瑄心狠手辣,把人往死里整。

    最关键的是,玉环娘子很看好李瑄,时时在圣人面前为李瑄美言。

    宜寿离长安不远,许多长安的信息,宜寿是最先知道的。

    不久前李瑄被拜为四镇节度使,裴泛还感叹良久。

    虽不是宰相。

    但他父亲在相位时,哪有李瑄尊贵。

    文武双全的李瑄,一直是他想见到的,今日却已这样的方式得见。

    他堂堂县令,被家奴欺辱,没有颜面。

    万幸的是,李瑄好像是来找杨氏家奴麻烦的。

    这样他们就可以轻松脱身。

    许多大族讨厌李瑄,但不得不说,大族又打心底认为李瑄刚正、有信誉。

    裴璎眼中满是狂热,李瑄一直是他心目中的英雄,要不是被裴泛拦着,他一定会和宜寿的游侠一样,到河陇去投靠李将军。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才是英雄该做的事情。

    “小人有眼无珠,拜见李将军……”

    杨氏管事前倨后恭,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抢裴氏一千株梨树算不了什么,毕竟是为杨锜立功。

    但得罪李瑄,杨锜不但不会帮助他,还会教训他。

    他必须求饶,争取李瑄的原谅。

    “东山园与长安东市商贩已经立好字据,伱为何敢来破坏?你不会以为强买强卖不犯法律吧?”

    李瑄再次问出这句话。

    “小人以为那是官家的果园,要知道东山园李将军您的,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呐!”

    杨氏管事哭丧着脸说道。

    “哼!那你就是罪加一等!如果只是我个人的果园,你抢走商贩,是我们私人恩怨。你明知是国家的果园,还故意阻截,这是不尊朝廷!你凭什么敢不敬圣人?有杨锜撑腰吗?”

    李瑄越说罪过越大,语气极为严厉。

    “不是……小人是……”

    杨氏管事被李瑄的怼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李瑄说得是事实。

    杨氏就算耽误官家果园卖一次梨,小小的园令也不敢冒着得罪杨氏的风险过问。

    杨氏管事本以为捏住这一点,没想到撞到李瑄这块铁板上。

    “灵溪小娘,你们是怎么回事?”

    李瑄不顾跪在地上求饶的杨氏管事,来到裴灵溪这边问她。

    一句灵溪小娘,瞬间让裴灵溪脸红,她微微低下头。

    同时,心中也十分欣喜,她以为一年不见,李瑄已经忘记她了。

    没想到李瑄不仅没忘记她,还记得她的名字。

    旁边的裴泛瞪大眼睛,李将军怎么会认识灵溪呢?

    她儿女这几年不是在洛阳,就是在宜寿,不应该见过李将军才对。

    现在李瑄身份尊贵,他们家根本高攀不起。

    “回大将军,独山园挪动界石,抢我家一千株梨树。我家想要将界石挪回原位,却被他们仗势欺人,我阿兄和家中的家奴都被打伤了!”

    裴灵溪停顿一下后,向李瑄盈盈一礼后,落落大方地说道。

    她吐字清晰,李瑄一听就知道原委。

    不论是平民百姓的耕地,还是王公贵族的园林,都有界石标定。

    挪动界石这操作实在太经典了,李瑄前世的时代,都有发生过。更别说现在的大唐。

    不过杨氏也太黑了,别人挪也是一点点蚕食,你这一挪就是一千株梨树,再挪一次,岂不是把裴氏果园鲸吞了?

    而且裴灵溪家好歹宰相的后代,看穿着青衣,应是一群家奴,竟然敢打人。

    当然,李瑄一点都不意外。

    历史上的几年后,杨家姐妹、杨铦、杨钊、杨锜与李隆基宠爱的女儿广宁公主争过西市门,一名杨氏家奴挥动马鞭想赶走广宁公主的马匹时,打到广宁公主的衣服,广宁公主因此落马。

    驸马程昌裔去立刻下马搀扶广宁公主,谁知又被杨氏家奴抽打数鞭。

    可见绝非意外,而是杨氏家奴故意为之。

    事后,广宁公主到李隆基那里哭诉。

    李隆基大怒,杖杀杨氏家奴。

    然而杨家的人一个都没责罚,并把驸马程昌裔免去官职。

    如果杨氏没有纵容家奴,家奴不会嚣张到那种地步。

    以至于后来那些公主王孙,公卿大臣,宁可得罪圣人,不可得罪杨氏。

    得罪圣人一般只是罢官贬黜,而得罪杨氏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这么做,杨锜知道吗?”

    李瑄扭头问杨家管事。

    “大将军明鉴,我们没有挪动裴氏的界石,是裴氏挪动我们杨家的界石。”

    杨氏管事眼神闪烁,死不承认。

    现在苑监重新划定独山园和紫土园,木已成舟。

    “绝不是的……我们家的果园本来和独山园差不多大,现在界石被他们改过后,只剩下一半。”

    裴灵溪连忙向李瑄解释道。

    杨氏管事睁眼说瞎话,让她非常生气,更生气他们这么骗李将军。

    “果园的大小,苑监都有记载,大将军可以到苑监查看。”

    杨氏管事辩解道。

    “回大夫,下官地契上记有分寸。他们给我们的新地契,下官没有签字,并不接受。”

    裴泛终于发话。

    哪有这样的事情,地被一挪,改个地契,就吞掉他家一半的土地。

    “官园原本的方寸大小,司农寺记录得一清二楚。难道还要让我去司农寺查验吗?”

    李瑄厉声说道。

    裴耀卿的子嗣去抢杨锜的果园,这简直离谱!

    闭着眼李瑄都知道这是杨锜一家阴夺裴氏果园。

    类似的事情,王公大臣间时有发生。

    历史上王鉷和杨慎矜决裂的时候,杨慎矜阴夺王鉷的田产。还有如高仙芝那样,迫于毕思琛的威势,将田产拱手相让。

    权贵们夺人田产的花样繁多,且无所不用其极,就看谁拳头更大。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鳅,泥鳅吃泥。

    可以用这一条食物链表示土地兼并。

    大鱼为最顶级的权贵,也就是现在的五杨、宰相、皇子公主、内侍省宦官;小鱼是文武大臣、一些有权有势的地方大族;虾米是地方豪强、地方官吏;泥鳅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只是被兼并的命,所以只能“吃泥”。

    你让五杨这种级别的权贵,去欺负百姓,他们也看不上,那些肉不够塞牙缝。只会盯着小鱼吃。也就是裴泛这种士族、宰相后代,一口就能咬肥。

    李瑄看杨氏管事再次闭嘴,知道他心中已经恐惧。

    打他十几鞭子,是他一个教训。

    他也不想追究到底,和杨氏撕破脸皮。

    那样对他没好处。

    因为仅靠今天的事情,李隆基最多下令处死这些家奴,不会牵连到驸马杨锜。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瑄不是没警告过杨氏,他们不听,李瑄不会再多说。

    “将裴家的梨树还回去,界石放到原先的位置,等苑监重修地契,就说我说的!”

    李瑄沉声向杨氏管事说道。

    “遵命!”

    杨氏管事内心挣扎一下,遵从李瑄的命令。

    他是聪明人,能听出李瑄想就此结束。

    如果再嘴硬,把李瑄惹毛了,就难以收场了。

    “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再敢乱挪界石,我就把东山园的界石,挪到我脚踩的地方!还有你们这些脑袋,我一个个把你们拧下来。”

    李瑄用杀气腾腾的话向杨氏家奴警告。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在场所有的杨氏家奴心中一颤。

    掌握三十万大军的李瑄,说起话来太有份量了。

    他们觉得李瑄绝不是开玩笑。

    杨氏家奴飞快地将十几块界石,埋到原位置。

    “宜寿令裴泛拜见大夫,多谢李将军让下官果园复原。”

    这时,裴泛向李瑄一拜。

    若非李瑄这个贵人,他们今日很难收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李瑄一摆手,相见即是有缘。他得知是杨锜的果园后,正想给杨锜点晦气。

    公主驸马的身份是尊贵,但比不上如今李瑄的地位。

    “大夫之小事,于我家为大事。这份恩情下官会谨记心中,今后大夫若有吩咐,但凭驱使。”

    裴泛再次向李瑄一拜。

    他一个小小县令,自然帮不了李瑄什么。

    他在借助此机会,向李瑄表忠心。

    以李瑄的权势,将来稍微提携他一把,他就能重回长安。

    裴耀卿的儿子,不能一辈子穿着绿色衣袍。

    当今政局,靠埋头苦干几年,比不上一件送宝物送到五杨手中。

    若非李瑄横空出世,几年前的朝堂,已是万马齐喑。

    “勉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果有政绩,关爱百姓,我会给通往高台的道路。杨树拦不住,密林也遮不住。”

    李瑄拍了拍裴泛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样子。

    如果不知根知底,他不会去向李隆基推荐。

    知根知底,也会召到幕府中锻炼。

    显然,李瑄并不清楚裴泛这个门荫入仕的人能力如何。

    因为李瑄知道大唐有一大半官吏,能力无法承载他们的地位。

    出现这种情况后,欲望就会滋生。

    “多谢大夫!”

    裴泛感慨李瑄有和同龄人不符的成熟,一开口就将百姓放在心上。

    他能感受李瑄不是说说而已。

    像他父亲裴耀卿一样,关爱百姓。

    曾经,裴耀卿上奏李隆基一篇为百姓谋福利的奏折,李隆基看后,觉得裴耀卿是宰相之才,就一直将奏折带到身边,提示自己要关爱百姓。

    裴泛也没有气馁,连宜寿都在谈李瑄有入相之势,如果他在宜寿能做出政绩,李瑄一定会提拔他。

    裴灵溪在一旁,更感受到李瑄的谈吐和博大的风度。

    今天李瑄帮助她家渡过难关,让裴灵溪无以为报。

    可是李瑄在她心里太高大,她不了解李瑄,也不敢跟李瑄多说话。

    “李将军,您还招兵吗?我要过去跟您一起打吐蕃!”

    这时,裴璎再也忍不住,向李瑄毛遂自荐。

    他双眼明亮,虽然身上狼狈,但说话的时候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强壮。

    裴泛本想开口骂裴璎,但一想李瑄在此,如果大郎被李瑄看重,将来在军中大有可为。

    裴璎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从军更有出路。

    “与吐蕃大战,会付出性命,何必自讨苦吃。”

    李瑄看裴璎年轻,以为他一时脑热。

    “死在国家边境,是死得其所,我也不怕吃苦!”

    裴璎紧接着说道,他的表情更加激动,全然不顾父亲和妹妹在身边。

    “士族子弟从军,要么精通兵法,善于治军;要么斩将搴旗,勇力非凡。如果你只想当一个小兵,我是不建议你去从军。”

    李瑄向裴璎劝一声,想让他知难而退。

    “我有力气,我会马槊、骑射。”

    裴璎立刻说道。

    兵法是没有的,但勇力他有绝对的自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