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惦记上的刘据,这些日子确实是在捣鼓纸张。

    司马相如虽然没从太子宫打听到盐铁消息,但依旧是个信人,答应了帮忙,就会帮到底。

    有了两位辞赋大家的鼓吹,加上未央宫中传出陛下也夸好的风声,纸张一跃成为长安热门奢侈品。

    现如今《三都赋》还没面世,‘洛阳纸贵’这个成语同样没有。

    但是,长安纸贵,已经先一步诞生!

    它是真的贵呀!

    鉴于纸张以后要大面积铺开,造价便宜的事实也必然会暴露,担心被人戳脊梁骨,刘据没有定价太高。

    不是皇帝老爹说的一张一金,也就……区区五千钱一张,不贵,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比自己老爹厚道多了好吧!

    咳咳。

    长安勋贵、豪富扎堆,还真不在意这区区五千钱,纸比竹简方便的多,凡是藏书之家,都有兴趣来几张。

    刘据也没飘。

    始终秉承着每天限量出货,售完即止,问就是:“原材料稀缺,工艺复杂,多了没有!”

    有老学究叹息不止,也有那想巴结太子宫的,连道可惜。

    归根结底。

    还是正常消费的人多,随着纸张扩散开,长安百姓对太子善营造器物又有了新的认识……

    说完正面反馈,之后的,便是负面影响。

    纸张从太子宫流出,随之流出的,还有此物正是太子所造,得到消息的诸侯王们看了看黄纸,又想起那白纸币。

    顿时破口大骂!

    这次不单骂皇帝厚颜无耻了,而是将皇帝父子一起骂,一家子黑心王八!

    什么黄的、白的,分明就是一个东西,儿子搞出来的鬼玩意,老子就拿来坑我们这些刘氏宗亲?

    天理何在!

    当然了,诸侯王们只会在自己封国、王宫里偷摸骂一骂,光明正大是不敢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掏钱的不爽,捞钱之人,此时却正爽着呢……

    ……

    未央宫,承明殿。

    皇帝负手在前踱步,少府卿跟在身后,禀报道:“此次诸王朝见,白纸币一项,共入八百余万钱,已送至国库。”

    “嗯。”

    刘彻搓了搓手,吩咐道:“不够,开春祭祖时,列候们依律要献上贡金,让他们也用‘白纸币’垫着。”

    诸侯有钱,列候们也有钱。

    ‘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焉。’

    越是老牌勋贵,家底越厚实,很明显,皇帝的主意也打到他们身上。

    只是,还没完。

    “少府不是有很多银锡?拿出来铸白金币,造型独特些,印上龙、马、龟一类,与铜钱兑换比定高些。”

    “比如一枚龙币,价值三千钱。”

    “下次朝会,你提出来,让公卿们议一议。”

    能掌管皇家钱袋子的少府卿,自然是刘彻亲信,所以他说话也很直接。

    明明是自己想的骚操作,却让别人提……

    评价不了。

    而刘彻此时说的白金币,在历史上又名‘白金三品’。

    少府卿管着钱财,多少知道一些钱财运转本质,擦了擦额头冷汗,劝道:“陛下,此举恐怕会引出乱子…”

    他其实想说:

    钱币已经够乱了,陛下您就别再添乱了!

    由于人人都能铸币,大汉的铜钱可谓百花齐放,什么质量都有,劣币大行其道。

    明明只能铸一枚铜币的铜,偏偏要铸成两枚,明明是铜钱,非要往里掺其他金属。

    钱是变多了,但铜钱也变‘白’了,卡白、卡白。

    陛下现在倒好,直接来個全白!?

    “朕知道。”

    刘彻头也没回,平淡道:“所以朕让你把兑换比率定高些,只能富户用的起。”

    “况且也就发行几年,之后自会废除,富户不是不愿捐钱助国吗,权当朕找个由头,让他们捐好了。”

    皇帝说的很轻松。

    竟把圈钱说的这般轻松?少府卿越听越心惊,冷汗直冒,“陛下,何需如此急切,朝廷慢慢积攒赋税便是。”

    “过犹不及啊。”

    话音未落。

    在前慢步的刘彻突然停下,回过身时,脸上已布满寒霜,“慢?有时间给朕慢吗?”

    “你在休养生息,漠北的匈奴人也在恢复元气,不等国库慢慢积攒,匈奴人已经卷土重来了!”

    刘彻眼中杀气弥漫,沉声道:“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将匈奴人打死、打残,往日征伐尽数都会化作无用功!”

    “此间得失,孰轻孰重?”

    人人都有不自在,臣子的不自在来于皇帝,而皇帝的不自在,来于匈奴!

    刘彻不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不知道过犹不及?

    可局势丝毫不给他慢下来的机会!

    从和匈奴撕破脸,互相攻伐的那一天起,双方都停不下来了,谁停,谁就要被动挨打……

    “哼!”

    “朕的法子确实不好,那你有好法子?”

    少府卿止不住提袖抹汗,嘴巴却怎么都张不开,刘彻见状,冷声喝道:“没有就闭嘴!”

    涉及匈奴,少府卿确实得闭嘴了。

    只是离开之际,他仍旧提了一个建议,“陛下,何不将白纸币扩散到民间,也省了铸造白金之宜。”

    “不行!”

    刘彻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他知道现在玩的手段脏,‘白纸币’恶心恶心诸侯王、勋贵们就行,纸张他还有大用,不能在民间也臭了。

    等少府卿走后。

    大殿内空旷下来,唯独皇帝一人负手而立,注视着殿外天空。

    “陛下。”

    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一位绣衣汉子,面无表情。

    皇帝问:“最近长安闻风而动的人都有哪些?”

    “临邛卓氏托司马相如,找上了太子,临邛程氏、宛城孔氏、鲁人曹邴氏通过陇西李氏,找上了丞相。”

    卓氏、程氏、孔氏、曹邴氏,全是大汉数一数二的冶铁巨贾!

    显然。

    刘彻不仅要玩脏的,也要玩光明正大的,盐铁永远是一个帝国增加赋税最快的办法。

    他不可能放弃。

    李蔡关于此事猜错了,盐铁专卖不是天方夜谭,也不是空中楼阁,是必定要推行的国策!

    谁挡都不行!

    “他们是什么反应?”

    面对皇帝漠然的语气,那绣衣汉子一板一眼道:“太子敷衍了卓氏,丞相收下了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