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你们这帮老家伙,还真是聒噪!”

    “好好待着不行吗?真以为老子很愿意伺候你们?”

    “真他娘的晦气!”

    这四五个蛮子的嘴里边都在骂骂咧咧,好似极为不情愿的样子,不过下起手来倒是实诚,一点儿都不心慈手软。

    嘴里妈卖批,心里笑嘻嘻!

    “啪!啪!”

    又是接连几道响声,不一会儿就将这些人打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随即又有一个蛮子拎过来一桶水,直接就泼了过去….

    这大冷天的,他们的身上都有伤势,还穿着极为单薄,冷水泼在身上,又如何能遭得住?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在身上结了一层薄冰,连伤口都被冻上了!

    被抓住的十来个人都被冻的瑟瑟发抖,身子骨弱一些的甚至脸色泛白、奄奄一息。

    那寒风仍旧在不断地呼啸!

    这些人坚持不了多久,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冻死在这。

    “哈哈哈!”

    “就那个臭娘们,刚才还敢咬老子?再给她泼个几桶!让她好好享受享受!”

    “还有那个老头儿,也是嚣张得很呀!”

    “这城里女的可不多了,一个个都是宝贝呀!你们悠着点,别都折腾坏了!要不然大晚上的也没地方乐呵。”

    这几个蛮子笑的更为猖獗,仿若在凌虐着的并非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帮牲口。

    好一些人都藏身在各个角落之中,并未冲出去救人,这.…

    就是一个圈套!

    尽管大街上只有四五个蛮子,但在那些房屋之中还埋伏着大量的人马,只要一有异动,眨眼的功夫就能冲出来!

    “这帮畜生!”

    护着宋芷兰等人的壮汉辛宁目眦欲裂,还握紧了拳头

    却也就只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旌旗蔽日,连云樯橹,白骨纷飞雪….一朝城破,消磨了多少豪杰?老伙计们,一路走好。”

    关书荣缓缓闭上了眼,一行血泪从那沟壑纵横的脸上默默流下。

    整片天地仿若一时间都陷入了静谧之中,最起码也有二十多个人在暗处看着。

    一个个都神情狰狞,一边还在擦着泪水,好几个更是跪在了雪地之中,磕着头.…

    “弟,弟兄们.…不用.…不用再送了!回去吧,都回去吧.…被抓住,那….就是我们的命!怪不上任何人….”

    被绑着的人之中,一个白头将士还在不断打着冷颤,声音中满是悲呛,还在艰难地说着。

    他是知道的,就这动静,肯定引来了不少人!

    一个个都在暗中看着,也就只能这般目送,要送他们最后一程,好聊表心意。

    在往昔,也都是这么干的!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安全,待的越久,就越有可能会被抓住!

    “你们的心意….老头子知道了!走吧,都走吧!离开.…离开这儿!”

    又是一耄耋老人,有气无力的喊着。

    “婆娘,快走!记得把孩子养大!在那之前,你不准死了,不然….老子死不瞑目!”

    一个汉子也大喊了一声。

    “走吧,大伙儿都快些走吧….”

    “活着,好好活着!”

    剩余的几人也纷纷开口,哪怕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只是想要让那一些乡亲们,都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被抓住,那就是死!

    “桀桀!还挺硬气的呀?”

    “继续打!让他们都喊不出声来为止!”

    “交给我吧!”

    “啪!啪啪!”

    清脆的鞭声再度响起,如同抽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边,直恨不得冲出去,将那几个畜生生擒活捉、生啖其肉。

    “这帮畜生!”

    宋芷兰咬着银牙,恶狠狠骂了一句,其余几人脸色也都异常难看,双目通红。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老关!”

    在关书荣的旁边,一灰发将士也是怒火中烧,那额头上的青筋直冒,许是因为忿怒,连身子都在颤抖不已….

    “你是清楚的,当初我们早就有了约定….”

    关校尉眼神空洞,幽幽说着,随即更是咬紧牙关,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悲恸,一字一顿,道:

    “这,就是命!”

    另一个角落中,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也是泪流满面目光婆娑,眺望着那张饱受折磨的身影,嘴里喃喃:

    “当家的….我答应.…答应你….宝儿,他一定.…会长大成人的!”

    “再跟他说他爹,是大英雄!”

    “唉!”

    在她旁边,几人还在安慰着,心里暗暗叹息。

    绝望吗?

    在城破之后,大伙儿都已经没了人样,一个个跟牲口似的,流落在这座城池之中,艰难地寻找着活路。

    一望无际都是沙漠,指不定还会碰上那帮畜生,又有哪儿可去?

    并且每一个人心里头也都清楚,伊城已经自顾不暇,根本就不可能派兵来救他们。

    也就只能这般浑浑噩疆地过日子,等到被找到的那一天,死了.…

    兴许也就解脱了!

    真的.…

    解脱了呀!

    离着柳中城两三里地。

    李宽以及七千余骑还在赶着路,一队斥候骑匆匆跑回,那队正一脸沉重之色,道:

    “陛下,柳中城已被攻破!并未发现有驻军,那好似.…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场景分外凄惨….”

    许是见着了什么,他的眼中也带着怒火,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良伯六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走!”

    李宽也不多废话。

    众骑都加快了脚步!

    南方,大唐是传来利好情报,大唐几乎是快要成为大炎的了,可这北方,却是噩耗连连。

    李宽的心中,不免有些沉重起来。

    没有多久,一行人就到了城门前,便见着满目疮痍!

    遍地都是尸首,好一些的年纪也都颇大,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一不是力战而亡,那尸体被冰雪冻的僵硬.…

    这满城的白发将士,纵是全都战死,也绝不肯投降绝不后退半步!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那铿锵有力的誓言犹在耳边回荡!

    一具具尸体就如同是冰雕一般,神色各异,宛若还在厮杀浴血,就这般伫立在了风雪之中…..

    让人看着都是一阵触目惊心!

    大伙儿也都能看得出来,这儿经历过一场极为艰苦卓绝的血战!

    尽管未曾谋面、素不相识,但见着这般无比震撼的一幕,又怎能不被这些人的悲壮之举所打动?

    “这帮畜生!”

    好一些将士都被气得直发抖,手中的陌刀、兵戈都狠狠砍在了雪地上,借以发泄内心的愤怒。

    此情此景,又有谁能够无动于衷?

    “乔.…乔爷爷!”

    樊海亮眼尖,见着了一具在城门口矗立的尸体,哭喊着就跑了过去,李宽等人也紧随其后。

    陈庆之、张辽、燕云十八骑都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全神戒备!

    那两千铁骑,更是占据了几条出城的要道,避免中了敌人的埋伏。

    “老乔!”

    “乔将军!”

    “都头!”

    良伯这几人也都悲呛地喊了一声,从那马背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就扑了过去。

    只见一具须发皆白的尸体就这般立于城门口,顶盔掼甲,正在风雪之中傲然站立。

    遍地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首,那老者的浑身上下也都沾满了鲜血,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极为疲惫!

    他的身上已经插满了利箭,更有一杆白色长枪穿胸而过,而在其身后还放着一根铁塑,在撑着自己的后背。

    一息尚存、寸土必争

    汉家老将,绝不会倒下!

    他那宛若还含着泪水、无比沧桑的目光犹在眺望东边的方向,甚为复杂:有思念,又有一丝的慰藉,还有.…

    害怕!

    终于可以卸下近四十年的重担,回到那久别的故土再看上一眼,可在这临行之际,他却又担心自己的亡魂.…

    会在那荒漠之中迷失,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时间太过久远,一眨眼就已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连长安是什么模样都要忘了,又哪儿还能记得那一条归家的路?

    或许这三四十年来,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乡音!

    “老乔,我们.我们回来了!还有中原的王师。”

    “乔爷爷,看到了吗?是白袍将军!他..他来救咱们了。”

    “你快醒醒,醒醒呀!”

    魏良、樊海亮等人的哽咽声响起,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回荡,靡靡悲音,犹如是杜鹃啼血,使人也不禁黯然神伤。

    李宽也是目光微凛,缓缓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即也是翻身下马!

    他将面具拿下,那双虎目仍旧放在了那具尸体上,沉默不语,众将士也低下了头,正在沉思、哀悼。

    再多的语言也是徒然,难以倾斜满腔的怒火,也难以言说内心的悲愤!

    这一群白发将士,在这荒漠之中独守孤城,喋血沙场,很好地诠释了何为大炎汉家之忠魂!

    没有人去碰乔卫的尸体,樊海亮、老张这几人也只是跌坐在地上,低声啜泣着,嘴中还在喃喃述说这些天发生的变化。

    想要让这些倒在雪地中的弟兄们知晓!

    “老伙计们,咱们.…咱们也重新有编制了呀!大炎归义军!隶属北庭都护府,大都护是白袍将军!就是眼前这位….陈庆之陈将军。”

    “你们….你们还不起来?见过大都护?待会儿他要怪罪下来,就.…就不带你们回家了…..”

    “陈将军已经到了沙州,发动起义!只是十来天的功夫,就收复了四镇十八州,占据了整整三十多座边城!”

    “这可是三十多座呀!”

    “咱们.…咱们也有了这偌大的地盘,不用再遭人冷眼,不用再到处漂泊流浪.我们站着的地方,即是汉土,即为大炎!”

    一声声,一句句,感人肺腑、断人心肠,纵是陈庆之、张辽这几人的性子再冷,眼眸也不禁湿润。

    不少身经百战的将士,都在默默擦拭着泪水,就连李宽也难以平静,将目光望向另一边,不忍去看….

    “旗….汉旗,大炎.…”

    终于,良伯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将那支倒在地上的旗子拿起,轻轻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他的目光极为柔和,嘴里还不知在喃喃说着什么,那满是皱纹的双手摩挲着破破烂烂的旗面。

    那一幕幕画面犹在眼前,他想起了往昔一干弟兄们.…

    一路高歌出塞!

    那段日子,恐怕是魏良这一生最为高兴的,因为那时候,五万袍泽都还在身边!

    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又借来了一面旗帜。

    一杆汉旗,一面则是大炎的旗子!

    良伯将这两面旗帜插在了乔卫尸体的前边,倏的一阵冷风吹来,这旌旗仍在猎猎作响!

    李宽捡起一杆长枪!

    以枪为笔,以血为墨,以天地为纸!

    奋笔疾书!

    也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在这旁边的小空地处写下了一行诗句:

    大漠残阳映甲衣,烽火狼烟马疾蹄。

    忠骨埋尽北邙地,英魂孤守汉家旗!

    落款:大炎帝王,李宽。

    这是对这些将士功绩的一种肯定,哪怕日后朝廷有人追究起来,想要以‘前隋之残部’为由,不予追赠封号功劳…..

    那估计还得先过李宽这一关!

    “谢大将军!”

    良伯这几人也很快明白了过来,那浑浊的眼中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走!快走!”

    就在这时,一道大喝声猛地从城内东边的方向响起!

    “那.…那是化觉巷的方向!”

    “城内还有幸存之人!”

    良伯等人失声喊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座城池被攻破起码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那时候李元忠都还没有回来。

    魏良这些人更是不知道该向谁求援,只能在伊州的边缘干着急。

    柳州城这一幕幕惨状的发生,没人能有任何法子!

    一行人也没有想到都已经这般境地,在这城中竟然还能有人活着?

    不过听那架势,怕是状况也不怎么好!

    李宽的反应那也是迅捷,翻身上马,手持方天画戟径直便向着喊声的方向掠去。

    速度极快!

    这座城池已然成为了弃城,敌人也断然想不到竟然还会冒出来这么一支队伍。

    所以也不用担心会不会中了埋伏!

    况且.…

    就算真的有埋伏,仅凭那些歪瓜裂枣,又有何惧?

    “哒哒哒!”

    燕云十八骑、大军铁骑紧随其后,也从各个要道处集结,在那一条大街上疾驰。

    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