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残灯如豆。

    陈玉楼盘膝坐地,整个人已经进入入定状态。

    随着他一呼一吸。

    义庄外密林中,一缕缕微弱的青木灵气,汇聚而来。

    慢慢融入他眉心之中。

    流经四肢百脉,最终化作一滴灵雾,归于气海丹田。

    与此同时。

    茫茫老熊岭深处。

    夜风呼啸,呜咽如鬼、阴森骇人。

    又有虫鸣鸟叫,还夹杂着各种不知名野兽的嘶吼。

    苗寨自古相传。

    一到夜里,就是山妖鬼怪出来觅食的时候。

    所以,每天天色一暗,各个寨子都会封上寨门,家家户户也是闭门锁户,不敢出门半步。

    但即便如此。

    此时。

    一行三人却是毫无顾忌。

    趁着天黑赶路。

    他们两男一女。

    都是冰家苗人打扮。

    最前方一人,身形高大挺拔,神色冷峻。

    一头长发用木钗简单束在脑后。

    看上去不像苗人。

    倒像是个在深山里修行的道人。

    不过,一双眼睛深邃如刀,眉心间更是杀气深重。

    又与向来讲究清静无为的道人形象相悖。

    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走在最前,光线映照下,衬托的他气质更是独特,难以形容。

    中间的是個苗族少女,大概十六七岁。

    她也背着竹篓。

    不过却多了一把长伞。

    她稚气未脱,机灵可爱,不过一颦一笑间,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走在最后的是个长相怪异的青年。

    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头卷发,像是混血。

    他并未背竹篓,而是一张老弓,箭筒里密密麻麻插着一二十根长箭。

    还有一捆绳索,斜挂在腰间。

    赫然就是鹧鸪哨师兄妹三人。

    “吼——”

    忽然间。

    山林里传来一阵骇人的咆哮声。

    三人一下停住。

    走在最后的老洋人,更是一把抓住身后的弓,目光如火的扫过四周。

    “师兄?”

    “要不要?”

    鹧鸪哨竖着耳朵听了片刻,摇摇头,“应该是虎豹之类,不用理会。”

    “古狸碑那头黄妖,盘踞百年,才是大害。”

    “等先解决了它再说。”

    “回头还要赶往湘黔边界。”

    说话间。

    鹧鸪哨抬头望向远处。

    一双眼神似乎能够看穿茫茫夜色。

    “是,师兄。”

    花灵和老洋人点点头。

    他们此行,其实并不是冲着老熊岭来的。

    只不过走到半路时,听说古狸碑一带有头黄妖作乱,残杀了不知多少过路的行商。

    搬山一脉,传自道门。

    有降妖伏魔之责。

    这些年里,鹧鸪哨带着师弟师妹两人行走天下,四处寻找雮尘珠,试图化解族人所中的千年诅咒。

    不知道斩了多少为祸的妖孽。

    “天色不早了。”

    “走快点。”

    鹧鸪哨抬头看了眼头顶夜空。

    此刻,乌云重重,将那轮圆月都遮住。

    呼啸的夜风里,也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他当即招呼了师弟师妹一声。

    随后提着风灯,纵步向前,身形快若闪电。

    花灵和老洋人也不慢。

    三人一路奔行。

    差不多半个钟头后。

    他们便抵达了一片形如乱葬岗的坟地中。

    古树参天、荒草丛生。

    还有随处可见的森森白骨,看得人不寒而栗。

    “应该就是这了。”

    站在一截残碑前,鹧鸪哨凝神观察了片刻道。

    “花灵,老洋人,跟紧了。”

    “那头黄妖道行不浅,害人无数,切不可轻敌。”

    “是,师兄!”

    花灵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说话间,反手抽出背后的长伞,哗啦一下撑开。

    只见那把伞,样式古老,伞面上更是镶嵌着一面又一面的铜镜。

    看上去异常惊人。

    老洋人则是张弓搭箭,站在两人身后,如刀般的目光扫向周围。

    要是有熟悉兵法的人在。

    就会发现,他们站位看似稀疏平常,实则却是隐隐结成了一座三才阵。

    就算有突发凶险。

    三人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

    而且,无论从哪边攻击。

    都能做到泼水不进。

    花灵和老洋人,名义上是鹧鸪哨师弟妹。

    实则他们两人并未拜入师门。

    是他代师收徒。

    一身本事,皆是他亲手所教。

    所以,对两人而言,鹧鸪哨其实和师傅并没有什么区别。

    加上行走江湖这么多年。

    三人间早就练就了无比的默契。

    鹧鸪哨一手提着灯盏,一手握着二十响镜面匣子,穿过残碑,径直往坟地深处走去。

    只是……

    三人把坟山里里外外,全都搜了一圈。

    也没有发现那头黄妖的影子。

    反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残碑处。

    “师兄,它会不会出去害人了?”

    花灵年纪最小。

    少女心性活泼可爱。

    此刻看着眉头紧皱的师兄,她忍不住道。

    “不像……”

    鹧鸪哨摇头。

    忽然间,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那张冷峻的脸上,罕见的闪过一丝诧异。

    察觉到他的异样。

    花灵和老洋人都是好奇的看了过去。

    “看碑上。”

    鹧鸪哨伸手,将风灯举起,摇曳的火光,一下将那块残碑照的恍如镜面。

    隐隐还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字迹。

    不过。

    眼下三人并未理会。

    只是死死盯着石碑上那一团……殷红。

    “是血。”

    鹧鸪哨半蹲在地上,伸手抹了下,血水甚至还没有彻底干涸。

    他那双眉头,一下深深皱起。

    “师兄,快来,这边还有。”

    在他思索间。

    身后又传来老洋人的惊呼。

    鹧鸪哨回头看去。

    只见杂草上血水四溅。

    不过,色泽却呈现出深黑,味道也极为刺鼻。

    “黑狗血?”

    鹧鸪哨先是愕然,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

    提着风灯,看了一眼四周。

    满地碎石残碑,杂草折断无数。

    明显是厮杀后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他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

    “师兄?”

    “什么情况?”

    花灵仰起头,轻声问道。

    “有人快我们一步。”

    “先行解决了那头黄妖。”

    “什么?”

    听到这话,花灵和老洋人不禁相视一眼。

    从各自眼神里都看到了一丝震惊。

    按照师兄一路推测。

    那头黄妖至少有两三百年的修为。

    蚕食人命,又化身山神,盗取香火。

    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

    要不然也不会作恶这么多年,也没被人铲除。

    为何他们还没赶来,就被收付了?

    “血都未干。”

    “那人应该还没走远。”

    “花灵,老洋人,四下找找,能斩这等大妖,绝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是我道门前辈,这么好的机会切不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