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之前还开口赶人的老头。

    这会三两下就将那头怒晴鸡抓进竹笼里。

    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停过。

    一旁的鹧鸪哨。

    不禁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起了强抢的念头。

    就算那些乡勇问讯围来,他也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但……

    陈玉楼的做法,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是山匪啊。

    还是统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十几万响马的常胜山总把头。

    一个苗寨山民而已。

    什么时候还得低三下四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

    这种手段确实是最简单的。

    不过两袋细盐而已,顶了天也就半块大洋。

    换来怒晴鸡这样一头天生神物。

    怎么想,都是血赚。

    他还在茫然失神,另一边,陈玉楼已经接过了竹篓。

    “陈兄弟,这怒晴鸡桀骜不驯,就是老汉我也难以制服,千万不能上手,否则容易伤到。”

    老头还不忘提醒一句。

    “多谢老丈。”

    “在下知道深浅。”

    陈玉楼点了点头。

    不过看他不以为然的神色就知道,大概率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老头欲言又止。

    “老丈,这些是你的了。”

    “钱货两讫。”

    满意的打量了眼竹笼里的怒晴鸡。

    即便被关了起来。

    它身上仍旧不见半点慌乱。

    陈玉楼都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

    又随手将一旁的竹篓递给老头。

    “这……”

    “多了多了,陈兄弟。”

    老头抱着竹篓。

    看着底下足足三四袋细盐,神色不禁一怔。

    “拿着吧,多的就当是送你了。”

    陈玉楼淡淡一笑。

    “多……多谢。”

    听到这话,老头先是一愣,随即哽咽的抱拳道谢。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隐隐能见泪光。

    这几袋细盐。

    放在苗疆那就是价值连城。

    外头那些行商,带来的盐巴大都是山盐,粗劣不堪。

    甚至还有不良奸商,以次充好,往盐巴里掺杂砂石都是常事。

    哪像陈玉楼带来的盐,细白如雪,一看就是上品。

    别说苗寨,就是放到外面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吃得起的。

    “对了,陈兄弟,还有件事。”

    眼看两人准备告辞离去。

    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放下竹篓追了上去。

    “老话说鸡无六载犬不八年,这鸡在老汉家长了五年多,眼看就要到了第六个年头,怕是会化作妖物。”

    “两位兄弟做事地道。”

    “老汉我也不能害了二位。”

    老头一字一句,说的诚心无比。

    要是以往,瞒着也就瞒着了。

    但陈玉楼的所作所为,要是不说,他实在过意不去。

    “六年鸡?”

    听到老汉这话。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鹧鸪哨,眉头不禁一皱。

    身在道门。

    他也听过易妖之说。

    民间传闻,鸡犬之物活的年头太久,容易深通人性,从而成精害人。

    这老头出身金宅雷坛,精通方技,最是相信这些奇闻诡异之事。

    而且。

    就算陈玉楼两人没来。

    他这几天也打算将怒晴鸡杀了,免得留下成为祸害。

    鹧鸪哨脸色凝重。

    但陈玉楼却是意外的平静。

    “老丈多虑了,易妖之说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在下也懂些镇妖方术,在我手上,它断然没有化妖的可能。”

    “镇妖之法?”

    听他侃侃而谈。

    老头一下有些被唬住。

    但马上又苦起了一张脸。

    如今这年头,纵然是辰州两大雷坛道门里,也没有那等秘法传承。

    眼前这位陈兄弟,年纪轻轻,又上哪能学到奇门异术?

    “陈兄弟,老汉我不是开玩笑,更不是后悔了,实在是担心两位被妖物所伤……”

    老头急切的道。

    不过。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就见到陈玉楼微微一笑,冲着竹笼打了个响指。

    像是那些走街串巷的杂耍手艺人在卖弄戏法。

    但偏偏……

    原本桀骜难驯的怒晴鸡,就像是撞了邪似的,身上那股桀骜不驯尽数消失,战战兢兢地伏在竹笼里一动不敢动。

    “这……”

    老头一下看蒙了。

    鹧鸪哨也是一脸诧异。

    完全不知道陈玉楼这是变了個什么戏法。

    “怎么样,老丈,现在信我懂镇妖之法了吧?”

    面对两人的迷茫不解。

    陈玉楼并未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道。

    “信……信了,陈兄弟好手段,老汉算是服气了。”

    回过神来的老头,连连点头。

    怒晴鸡是他亲手所养。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头鸡有何等凶悍,别说家里那些鸡鸭,就是寨子里的猫狗牛羊,甚至寻常野兽,都镇不住它。

    这么多年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怒晴鸡如此恐惧。

    “杨兄,走了!”

    招呼了鹧鸪哨一声。

    后者这才惊醒过来,嗯了声,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不多时。

    便离开了金风寨。

    直奔瓶山方向而去。

    拎着十多斤的竹笼,陈玉楼却没有丝毫凝滞,一路步履如飞。

    就是向来自负轻功出众的鹧鸪哨,都看的心惊不已。

    不过。

    眼下他脑子里却满是关于之前种种。

    好几次张口欲言,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道兄,你我之间,有话尽管直说,真不用这么见外。”

    见状,陈玉楼忍不住摇头一笑。

    “……”

    被一口道破心思,鹧鸪哨难得老脸一红。

    不过,他确实有着太多疑问。

    “陈兄为何要以物易物?”

    就这?

    陈玉楼都有点傻眼。

    敢情你这一路闷头赶路,就琢磨了这么一件事?

    “道兄难道不知道,我陈家数代人都是倒斗出身,金玉无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弄得兴师动众?”

    “那,说好的两袋盐,最后又怎么都送给了他?”

    “道兄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陈玉楼挑了挑眉,“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听到这话。

    鹧鸪哨再度沉默下去。

    他做事,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加上性格冷峻,哪里会玩这种人心城府。

    不过,自己或许真要改变些了。

    否则刚过易折。

    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哪天就会碰壁。

    “多谢陈兄,在下受教了。”

    想到这,鹧鸪哨抱了抱拳,一脸认真的道。

    “哪里。”

    “杨兄太客气了。”

    陈玉楼摆摆手。

    他也是两世为人,再加上如今一心修仙,才懒得争强斗狠招惹麻烦。

    不然,换成前身那位陈把头。

    怕是早就动火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

    “……观陈兄镇妖之法颇为惊人,不知是?”

    “就是古彩戏法,障眼法而已。”

    “真的?”

    “道兄不知红姑娘出身月亮门么,最是擅长此术。”

    “好吧,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