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听着几人异口同声之语。

    鹧鸪哨最后一丝忧虑终于落下,长长的舒了口气。

    紧皱着仿佛刀刻的眉头,随之舒展开。

    灰暗深重的眸子里。

    也明显多出了一抹光泽。

    只凭这一道术。

    这趟瓶山之行就不算白来。

    他搬山一脉千年前,倒是也有传承。

    可惜早已经在迁徙途中遗失。

    这也导致这么多年下来,多少族人试图练气而不成。

    更何况,还取了一枚道家金丹。

    这等机遇,对他而言,比什么金山大藏价值都高。

    也就是他性格如此。

    换个人,估计这会嘴巴早就咧到耳后根去了。

    要知道学武尚且不易。

    根骨、门阀、钱财、名师,一路上难关重重。

    而何况道法修行。

    有道行的真人,从来都是避世修行,踪迹难寻,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然,为何他这么多年走了多少山川湖泽。

    也从不曾见到一位?

    有了这门道法。

    往后,他族中后人,便可以自小修行。

    不说彻底破除。

    能延缓诅咒爆发也是好的。

    如此种种。

    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

    鹧鸪哨毕竟是老江湖了,还勉强能维持的住。

    但花灵和老洋人年少,脸上的激动已经完全掩饰不住。

    思绪纷飞。

    满心雀跃和憧憬。

    花灵忽然仰起小脸,朝鹧鸪哨好奇的问道。

    “师兄,这筑基功,是出自哪家道门啊。”

    “哪一家?”

    鹧鸪哨神色一怔。

    这问题,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

    从幻境挣脱出来后,他只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

    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今细细思索了下,还是面露难色。

    “陈兄可知道?”

    回头看向陈玉楼,鹧鸪哨请教道。

    一行人里。

    也只有他跨过了炼气关。

    当年又跟着那位老道进山修行。

    无论眼力还是境界,比起他们都要高出太多。

    见他问起,花灵、老洋人和红姑娘目光也都是齐齐落在陈玉楼身上。

    “暂时我也不敢确定。”

    “不过……”

    面对那一道道目光。

    陈玉楼只是摇头一笑。

    他是最早一个从幻境中挣脱醒来,将那门道法反复梳理了好几遍。

    不敢说完全吃透。

    但还是有几分见解的。

    当即简单分析了下。

    玄者,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

    道者,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玄道玄道,其实就是大道、玄一之道。

    而食气好理解,即为吐纳导引,吞吐天地灵气之意。

    淮南子中就有记载。

    食谷者知慧而夭,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气者神明而寿。

    单单这练气一途,古往今来,就有无数法门。

    想来此法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筑基,更是道家特有,入门之后第一境,便称之为筑基,又称百日筑基。

    陈玉楼声音不紧不慢。

    一番分析,却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

    听得几人不时点头。

    “所以,想要弄清楚它究竟来自哪個道门,其实最简单的法子。”

    “开棺一看便可。”

    陈玉楼指了指那具大棺。

    金丝楠木,描金嵌玉,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够用得起的物件。

    而看棺木样式。

    应该是秦汉时期的东西。

    “是了。”

    “开棺定论!”

    几个人还沉浸在他的分析当中。

    突然听他话音一转。

    先是一怔,随后四目相对,都是忍不住一阵赧笑。

    身为倒斗中人。

    开棺摸金那都是吃饭的本事。

    如今站在棺前,竟然连这都差点忘了。

    “那还等什么,掌柜的,我来。”

    红姑娘行事向来雷厉风行。

    挽了挽袖子,当即就要破棺。

    不过陈玉楼却是挑眉一笑,“你一个人就别想了。”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意。

    红姑娘下意识举起风灯走近,仔细看了眼。

    这才发现,棺盖四周密密麻麻,往里楔入了少说十几枚铜钉,棺沿缝隙之下,又用蜜蜡涂抹了厚厚一层。

    整具棺椁被封得密不透风,泼水不透。

    确实不是她一人能够掀开。

    必须借助于探阴爪。

    一枚一枚拔掉那些棺材钉,再破开石蜡层,方能开棺。

    不过。

    越是如此。

    一行人心中便越是激动难掩。

    从丹炉那边一路过来,大大小小棺材少说数百具。

    镶金嵌玉的也不在少数。

    但像眼前这口的却是绝无仅有。

    如此郑重其事,其中所葬之人来头可想而知。

    刷刷刷——

    不多时。

    丹井上的挂山梯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晃荡声。

    将前后两座道宫搜刮一空的卸岭群盗,终于抵达此处。

    刚一落地,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棺椁。

    一帮人几乎要疯了。

    火光映照出一张张激动不已的脸。

    “老天爷。”

    “他娘的,我怕不是在做梦。”

    “发财了,有这一口棺材山,都能抵的上常胜山数年的忙碌了。”

    一帮人瞪大眼睛,满脸狂喜,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无比。

    虽然也盗过不少大墓。

    但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都说唐横财,汉不愁,宋辽墓里能流油。

    但眼前这一口丹井,就是寻常王陵大墓都比不上。

    “一帮没出息的玩意。”

    “嚷个屁,没听掌柜的吩咐,先做事。”

    忽然间,一道笑骂声传来。

    赫然是花玛拐,打断盗众的白日梦,招呼他们干活。

    不过。

    他看似绷着脸,眼神里的光彩却是将他心思暴露无遗。

    作为常胜山的钱袋子。

    尤其是这半年。

    陈玉楼安心当了个甩手掌柜,山上的事全都交给他搭理。

    花玛拐才知道,那个位置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一天天忙的焦头烂额。

    如今,盗了这么一座大墓,他身上的担子都一下轻了不少。

    乐呵呵的招呼着盗众,穿过棺山,一路来到那口漆棺外。

    都不用提醒。

    一帮人纷纷取出探阴爪。

    这东西原是摸金派的东西,不过被陈玉楼加以改进过后,如今成了卸岭倒斗的利器之一。

    既能拆除棺材钉,又能用来撬开棺盖。

    可谓一物多用。

    他这趟带来的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人。

    一个个做事极为利索。

    没几分钟的功夫,那些长钉便被尽数拔出,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哒哒的动静。

    顾不上歇息,群盗又合力去撬棺盖。

    棺沿下那早已经石化的蜡层。

    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如石屑般朝四周散去,崩的满地都是。

    轰!

    终于。

    一道沉闷的巨响声中。

    沉重的棺盖被一下掀开。

    一帮人经验老道,棺开的那一刻,无比默契的往后退去。

    直到棺材中毒气散尽。

    这才提着风灯往前凑去。

    陈玉楼也是如此,抬眸往里扫去。

    只是……

    下一刻。

    他瞳孔便忍不住微微一缩。

    楠木大棺深处,静静躺着一具道人古尸。

    只见他身穿灰袍,须发皆白,一头长发用木钗简单束起了个道髻,皮肤干枯如老树,怀抱一柄青铜古剑。

    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

    双目紧闭,栩栩如生。

    仿佛只是沉沉睡去了一样。

    看到古尸的一刹那。

    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词。

    “道门遗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