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中,只有君臣二人,一跪一站。

    徐阶伏首认罪,直言不讳地请求赦免。

    朱翊钧不置可否。

    他无端问起别的话:“徐卿是弘治十六年九月生人?”

    徐阶一怔,不明所以,迟疑着点了点头。

    朱翊钧神色莫名,开口道:“那今年正好七十。”

    徐阶补充道:“臣虚岁到了,不过正寿,在九月二十。”

    朱翊钧叹了口气,感慨道:“人活七十古来稀啊,起来罢。”

    徐阶疑惑起身,不明白皇帝这通问话是什么意思。

    朱翊钧没理会他,而是重重敲了敲御案。

    李进正在殿门口候着,听到动静,连忙一路小跑进殿。

    在皇帝的示意下,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名为《少师存斋徐相公七十寿序》的贺表,给徐阶递了过去。

    徐阶愕然看着落款,弟子居正敬上,不知所措。

    朱翊钧摇了摇头:“徐卿,元辅数月前,便将贺表托付给了朕。”

    “他说,若是要将卿在松江府正法,便让锦衣卫将其焚于你尸首前。”

    “若是朕开恩,留了你一命,便替他将贺表转交与你”

    “元辅说,他愧见恩师。”

    “徐卿,若非是元辅这般求情,伱都进不了京,只未想到,你昨日还不顾他的难处,上门为难他。”

    “唉……”

    朱翊钧叹了口气,便要起身欲走。

    他难得地因情循私了一次,人情之事,皇帝也免俗不得。

    别看张居正一副撇清干系的样子,实则数月前已经在他这里表明过态度了——张居正支持皇帝的决定,但他本人,还是希望徐阶能安稳过寿的。

    自家先生发话了,朱翊钧也只好顺水推舟。

    当然,他的想法,在见过徐阶后,又不一样了。

    徐阶这般才能,又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样子,反倒是使得朱翊钧很想让其心服口服。

    他回头看了一眼失神的徐阶,转身便离去了。

    徐阶手中拿着贺表,神情复杂。

    他昨日只以为自家这弟子灭情绝性,不意,竟早早替他求过情。

    反观他,却是丝毫没顾忌这弟子的难处,上门为难。

    如今皇帝高抬贵手,他更是五味杂陈。

    徐阶心中情绪翻涌,缓缓翻开奏表,低头阅览起来——“往馀读中秘书,则公为之师……”

    往后则是追忆师生传道受学的内容,以及,祝寿的贺词。

    虽说是贺寿常见的内容,但毕竟是当朝首辅亲书,情真意挚,孺慕之情,不免令人动容。

    尤其想到昨日丝毫情面不给的弟子,徐阶更是在其中字句中,感受到了左右为难。

    当真是个好弟子。

    徐阶默默感慨了一句,翻开下一页。

    “居正尝谓:士君子所为,尊主庇民,定经制,安社稷,有自以其身致之者,有不必身亲为之,而其道自行于天下,其泽自被于苍生者。窃以为,此两者,惟吾师兼焉……”

    徐阶看到最后,轻轻合上了贺表。

    难怪让皇帝转交,原来是做说客来了——这是劝他“尊主庇民”呢。

    徐阶叹了口气。

    他自然没有理由责备张居正,虽说未免有些小看他徐阶,但也不得不认下这个份心意。

    只是,张居正这样又是求情,又是出面做说客,往后他徐阶要是再得罪了皇帝,恐怕也要受到波及,影响圣眷。

    这份人情,恐怕欠得大了。

    此时徐阶看完贺表,抬起头时,见皇帝已经不在殿内。

    他看向一旁的李进,露出征询的目光。

    李进示意徐阶起身,轻声道:“徐少师,陛下要去文华殿,让您随驾一同前往。”

    徐阶一怔,若有所思地被李进搀扶着来到殿外等候。

    不多时,朱翊钧便领着张宏,从万寿宫走出来。

    他瞥了一眼徐阶:“走吧,路上说,朕今日要去廷议。”

    今日要上廷议讨论的事情不少,朱翊钧得亲自去一趟。

    尤其是交换俘虏以及土蛮汗讨要赏赐之事,牵扯到大规模戎事,他得去表明立场。

    还有这趟海瑞带回来的银两,私下被他跟张居正分了一半,也得去给内阁站个台。

    此外还有一些此次海瑞等人办案的封赏、关于昨日祭祀前元的争论,也得出面。

    忙啊。

    朱翊钧在前头感慨着,徐阶默默跟上。

    往外走了一段,前者将后者的《陈天下大弊五事疏》递还,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响起:“徐卿既陈五弊,可有良策?”

    徐阶所陈五弊,曰吏治、曰兼并、曰税赋、曰倭寇、曰鞑靼,处处切中时弊,实在不愧首辅之才。

    虽说是为了活命,故意摇的尾巴,但并不妨碍,朱翊钧想听听徐阶的良策。

    徐阶微微张嘴,正要将准备好的良策说出,突然又停住了。

    良策自然是有的,还准备了不止一道,就像古时谋士的上中下三策一般,都是良策。

    但,有的良策是做事的,有的良策,只是单单说给人听的。

    徐阶为了活命,先前自然是准备的后者。

    但如今……

    抬头瞥了一眼皇帝的背影,又想起方才殿内的交谈,以及自家弟子的劝慰。

    小皇帝行事颇有些气度,他也没理由被比下去。

    再者说,要是皇帝轻信了空中楼阁的良策,固然他徐阶讨了好,自己那位真正要做事的弟子,可就要倒霉了。

    脑海中千回百转,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给出正儿八经做事的良策。

    徐阶说尽量放缓语气,开口道:“不敢期瞒陛下,臣以为,这五弊,需按顺序来解,却都有前提。”

    “想要安定北方鞑靼,臣都有法子,无论是封贡也好,或者是士绅移边也罢,总是有对策的,但……前提是,真个打灭一应好战的鞑靼部族,才能施为,否则就是空中楼阁。”

    “至于倭寇,恕臣直言,即便人尽皆知,此事的关键,在于国中的倭寇,但也需得先歼灭海外的倭寇,才能回过头慢慢收拾,否则就要被拖死。”

    “这二者,都要起大战,非得等到财用足够,才能分出胜负。”

    “财用不足,则是受限于田亩与赋税。”

    “而陛下若是真要对田亩与赋税下手,至少需要先整顿吏治”

    皇帝若只是单纯清理一番盐政、茶课、马市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

    纵使每次都有一大笔银钱入账,也不过是抱薪救火。

    只有改制税法、清丈田亩,才能暂时解决财赋问题。

    接着靠这个空窗期,积蓄国库,等到足以打上几场大战,才能有望扫平南北边患。

    不过,改制税法,清丈田亩,必然少不了能如臂指使的官吏。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其中艰难险阻,自然不言而喻。

    况且,即便是做到这一步,也仍然是治标。

    徐阶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思绪万千。

    这一步距离皇帝所说的抑制兼并,抗阻四季轮转,也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朱翊钧听了徐阶的话,脸上笑意一闪而逝,这路数,倒是不谋而合。

    他扭头看了一眼徐阶:“所以徐卿,是觉得考成法还不够?”

    既然提到吏治,不可能拿已有的糊弄他,总归得有些自己的见解。

    徐阶颔首道:“陛下,考成法只能驱使官吏,但,还有两个问题,也是我朝巨大隐患。”

    朱翊钧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徐阶斟酌了一下:“其一,则是我朝的流官,任期太短了!”

    “往往一两年,便调离或升迁,甚至赴任的官员,刚到官署,就接到了调任的诏书。”

    “以山东布政使为例,从隆庆四年二月,到隆庆五年十二月,短短一年十个月的时间,山东右布政使,就接连换了陈瓒、徐栻、陶承学、陈绛、曹科,等五人!”

    “每人只有区区数月的任期,别说布德施政,恐怕就连了解地方都做不到!”

    “上官不知下情,只为勘磨一份履历,数月便走,下官则如老树盘根,万年不动,这,也是中枢对地方逐渐失去掌控的原因之一啊。”

    “除此之外,还有其二。”

    “我朝上官举荐下官,若是下官不职,则连坐上官。”

    “人皆趋利避害,陛下,一旦真的下官不职,便是迫使上官包庇、下官投诚!”

    “如此官吏结党,遗患无穷!”

    朱翊钧听罢,眉头紧皱。

    此事他还真不太清楚,这近一年里,他只是观政,并没有干涉六部的运转,对于官吏任期,更是没有太过在意。

    竟然只有几个月!?

    几个月任期,民主生活会都开不了几次,这还当个屁的省一把手。

    至于这举荐连坐,他倒是知晓一些,但具体也不是特别清楚。

    朱翊钧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正缺个随叫随到,熟悉国朝制度的老臣,以备咨知。

    毕竟他还未亲政,国朝运转的事情,不可能面面俱到,什么都了解。

    这种情况下,徐阶这类老臣的作用就显得很重要了。

    他本来还打算给徐阶放出去,现在突然有些犹豫了。

    朱翊钧暂时按下这个想法,将注意力拉回眼前。

    并未第一时间表态,而是追问道:“徐卿的意思是,举荐之人不职,不再牵连上官?”

    “若是如此,恐怕举荐之时,更是不会考虑德行才能吧?”

    既然举荐不担责,那岂不是随便推荐有门生故吏?

    其中危害,未必就比老办法小了,这也是事物的两面性。

    出乎意料,徐阶摇了摇头:“陛下,既然已经有了考成法,才能不是一目了然吗?”

    “以臣看,比起一名大臣的推荐,恐怕不如考成三年的优良。”

    朱翊钧一怔,意外地看了一眼徐阶。

    这法子,他可太熟了。

    当初他为了晋升,这个优良可没少折磨他。

    只听徐阶继续说道:“如此,任期也有了说法,譬如晋升五品需要三年的优良、三品需要五年的优良,之类。”

    “再配合六科给事中的审查、御史的复核、吏部审议,逐渐完善之。”

    “杀了举荐结党的风气,没有朋党的小吏,也能有些奔头,何尝不是一种改善呢?”

    朱翊钧一把拽住徐阶的手,让他与自己并行。

    口中感慨道:“徐卿果是大才,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

    “稍后便将奏疏下内阁,让他们好好议一议。”

    果然,淋过雨的人,很是希望给别人的伞也偷走。

    徐阶口中的弊端与良策,以前未必没人想到。

    但彼时大家一口锅吃饭,谁能狠下心砸锅呢?毕竟举荐的权力,可都是在自己手里。

    如今一个张居正要再造大明,弄出个考成法。

    一个徐阶被迫成了纯臣,提出要升官考核。

    如果真能透明化晋升机制,那吏治这一潭死水,恐怕要泛起涟漪了。

    哪怕以后人亡政息,也总归是个方向,供后人参考。

    当然,怨望还是应该归于徐阶的。

    朱翊钧欣慰地看着徐阶,一连串夸奖不要钱往外蹦。

    似乎此前折辱老臣的不是他一样。

    他想了想:“徐卿,朕本是打算为你加官,仍旧回松江府养老,但如今,朕却不忍美玉韬光。”

    也就嘴上这么一说罢了,之前他本来是打算给徐阶弄去福建,跟俞大猷看顾市舶司跟海运的事。

    不过如今看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是留在中枢,以备咨知更好。

    “徐卿,留在京城罢!”

    “此次南直隶办案,你是有功的,不过若是生封三公,恐怕元辅又要说朕将你架在火上烤了。”

    “这样,前太常寺少卿徐璠,也是栋梁之材,荫官罢!搬来京城,也好团聚。”

    “住处也不必担忧,南熏坊的锡蜡胡同处,有间空置的宅邸,朕赐给徐卿。”

    “不过……徐卿毕竟是前首辅,不好授实职,能否委屈一下,到新学府任个山长,正好跟宅邸,都在东华门外,如何?”

    徐阶愕然看着朱翊钧,他还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皇帝!

    不知情的,谁能想到这位圣君,几个月前才勒令自己明正典刑了次子,半个时辰前还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不过,这种惊讶的情绪,却并不是厌恶,反而油然而生一股赞叹!

    这才是成大事的潜质啊!

    汉高祖发迹之前,参加宴会也不奉礼金,不给就算了,还要门口喊一声“贺万钱”,丢人现眼。

    宋太祖落难时,身无分文,路过瓜棚,坐地就开吃,吃完来一句以后报答你,恬不知耻。

    何等的不要脸?

    但不要脸就对了!

    这可不是市井之辈的厚颜无耻,这是心怀大志,不拘小节!

    皇帝虽然年岁不足,还没有这种英雄胆,却也多少让他看到了一分影子。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追上汉宋二祖。

    皇帝这表现,比方才在殿中一番慷慨陈词,还要更令徐阶看好。

    只听朱翊钧继续说道:“往后就留在京城,以备咨知。”

    徐阶这一个愣神的功夫,还未答应,皇帝就直接定了下来,实在让人无言。

    前者叹息一声,恭谨道:“臣遵旨。”

    他明白,今日的表现有些过头了,让皇帝在饶他一命的基础上,还想让他鞠躬尽瘁。

    不过……意外地,他并没有后悔的情绪。

    相反。

    虽然明白已经不可能再进中枢核心了,但这种再度接触到国朝至高权力的感觉,真让人沉迷啊——哪怕仅仅是以备咨知。

    回家养老?

    能够再度窥探中枢,才是最好的养老啊!

    朱翊钧瞥了一眼徐阶,不着痕迹说道:“既然领了职,稍后殿上徐卿不妨出点声,好叫朝臣知晓徐卿回京。”

    徐阶哪里不知道皇帝这是有坑要让填。

    但他并不抗拒,主动问道:“还请陛下吩咐。”

    朱翊钧摇摇头:“倒不是朕要吩咐。”

    “而是近来勋贵作奸犯科者众,言官弹劾,都被我母后包庇留中,朕身为人子,也不好出面劝说。”

    “想来徐卿德高望重,声势隆重,想必能说服我母后罢。”

    没办法,勋贵都是沾亲带故的。

    这些天,他的那位母后、姑姑驸马们、几位国公,全都跑来求情。

    连皇帝都招架不住。

    徐阶也配合皇帝演出:“作奸犯科!?勋贵也得遵守大明律法!哪怕求情,也当是陛下启八议才对,怎么可以直接留中!?”

    “还请陛下告知,是哪些人,如何作奸犯科!”

    表面上义正言辞,心底却在揣摩着皇帝的意图。

    朱翊钧一时没有答话。

    反而跟张宏点了点头。

    后者立马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册。

    朱翊钧接过书册,一边说道:“朕虽然不过过问政事,但栗在庭已经告到朕这里来了,稍微记录了一番。”

    徐阶一听栗在庭弹劾的,立马明白这是双簧了。

    朱翊钧将书册翻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后府佥书惠安伯张元善、成安伯郭应乾,不职。”

    “南宁伯毛国器,枉法。”

    他念完这一页,舔了下手指,翻页继续念道:“襄城伯李应臣,荒淫狂悖、刑禁捕官。”

    “管理红盔将军忻城伯赵祖征,有罪。”

    说到这里,朱翊钧插了一句:“此外,还有此前开罪,只禁锢南京的黔国公沐朝弼。”

    “但是……开年后,云南抚按问拟沐朝弼事,竟然得知,此人奸污的嫂,竟然有了身孕!”

    “如今又对此人的处置争论了起来。”

    奸污嫂嫂有没有生子还是不一样的。

    可以说,这就是罪加一等。

    徐阶将这些勋贵串联起来,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面上恭谨应下了此事,暗自却在想皇帝的目的。

    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此外,还有彰武伯杨柄,不过其犯案事实不甚清楚,只是可能有。”

    话音刚落,徐阶立刻反应过来!

    皇帝这是在给整备京营铺路!

    沐朝弼是要杀鸡儆猴的。

    前面一串勋贵恐怕都是京卫武学、京营、都督府的废物,但是又不好淘撤,便让他背黑锅!

    而彰武伯杨柄这位前京营总督就更明显了!

    朱翊钧静静地看着徐阶,等着他的反应。

    确实如某人所想,他此举,是为了整顿京营。

    要清丈田亩、改制税法,没有京营怎么行。

    徐阶这些文臣会故意略过,但他可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授意顾寰整饬京营,但,始终有些阻碍。

    京营兵官,质量太差了!

    勋贵能出几个好用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像顾寰这种文武双全的,朱希忠这种老谋深算的,可谓凤毛麟角。

    大多都是些蠢笨如猪的废物,整天就知道青楼、戏场。

    京营更是这些货色的集中聚集地。

    在军营危害就更大了,别说操练,甚至不让别人操练,拉兵官聚众打闹、赌博,将整个营地的风气都带坏了。

    想将这些人都踢出去,偏偏又树大根深。

    顾寰派人上门请这些人点卯,结果次次都被这些人的家长赶出来。

    其中就有他的表舅,李文全。

    其余的什么公啊、侯啊、姑姑驸马啊,数不胜数。

    这些时日,顾寰可是被两宫敲打了个够,根本不敢妄动。

    朱翊钧也不可能为了这些小鱼小虾,天天敲打这个,训斥那个。

    最后搞得操练的事情也黄了。

    最后一合计,是时候逮问点勋贵,杀鸡儆猴了——政治风向得表明白。

    本来准备让张居正做这个恶人,不过如今既然不准备放徐阶走嘛……那这个恶人就有了更好的选择。

    徐阶看了一眼皇帝,按捺着情绪,开口道:“陛下,纠拿不法,臣义不容辞!稍后就在殿上弹劾彼辈!”

    说完,他顿了顿:“不过依臣看,这么多将军、后府佥书都不职,兵部恐怕也责无旁贷。”

    弹劾勋贵嘛,最多让两宫跟一众王公们有些意见,还没有反攻倒算的能力,徐阶答应起来,自然也毫无心理负担。

    至于兵部,就更是在试探皇帝的意图了。

    说罢,只见朱翊钧就惊异地看着徐阶。

    竟然敏锐到这个份上!?

    而且,洞察他的意图不说,转眼就给兵部也卖了!

    好啊,果然是纯臣。

    朱翊钧赞叹道:“徐卿果是适合为朕咨知,这次查漏补缺,朕记在心中,日后荫你第三子!”

    日后嘛,就是等徐阶真的把事办了之后。

    两人心照不宣。

    徐阶心中再度泛起了古怪的感觉——几位致仕的内阁大臣,如今似乎大半都被这位少帝拎出来鞠躬尽瘁了,还真是物尽其用。

    朱翊钧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状若无意地瞥过徐阶,这位少师如此老骥伏枥,似乎稍后廷议,还能再加点担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