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

    上御文华殿,驾还,两宫命中使,导辅臣及讲官,诣后殿东九五斋恭默室,阅庭中花卉诸植,赏茶消暑,赐半日休沐而退。

    两宫给一众辅臣、讲官又是放半天假,又是赏赐茶叶,自然不是无由。

    皇帝前日的考成表现太好了!

    不只是皇帝的讲官们,一干不清楚皇帝学业进度的翰林学士、文坛泰斗们亦是赞不绝口。

    临时叫来观礼的王世贞,更是当场称颂皇帝,“留神翰墨,圣学该洽,法筵日进,睿志清明。”

    两宫还有些懵懵懂懂,并未当场表态。

    但回宫后这两日,听命妇们转述宫外的评价,一句“明舜禹汤文武之道,足以兴唐虞三代之治”,让两宫立马就决定恩赏辅臣、讲官等。

    正好今日京城下了一场小雨,让空气愈发闷热,冰块都压不住。

    便给辅臣、讲官赏消暑茶,再放了半天假。

    ……

    及至午间,太阳高悬半空,一点毒辣不减。

    这时候闭门不出,喝着御赐茶叶消暑,看着同僚劳碌,才是尽享皇室优容。

    奈何为官总是少不了应酬。

    申时行难得今日有闲暇,便订了处酒楼,给要去山东履职的余有丁饯行。

    顺道还请了一些交情好的同科,如许孚远、陈有年等人。

    几人不是张扬之辈,却也讲究个雅致,便挑在金水河畔,一处湖心雅楼。

    拢共四楼,一层只有一桌客人,比别处要安静不少,就图个无人打扰。

    四楼已然有客,几人便挑了三楼雅间。

    薄酒小菜已然备好,心意到了就行,维系交情才是主要。

    按例轮着敬了一圈余有丁,说了些吉祥话。

    酒过三巡,才开始闲聊。

    吏部验封司郎中陈有年有些感慨:“咱们那一科,三鼎甲平步青云,余者尽碌碌矣。”

    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先后穿上了绯袍。

    其余的……看同桌就知道。

    他陈有年好歹是二甲第四十二,至今还是闲职五品郎中。

    许孚远就更是倒霉了,二甲第三十二,就因为跟着高拱混,被贬去两淮盐运司判官,其后又给盐政改制做了刀,躲风头扔去苏州雪藏。

    要不是被申时行捞了一手,现在恐怕还在苏州府听评弹。

    许孚远笃信良知,崇善佛法,对官阶倒是没有陈有年这般深的执念。

    他喝了口小酒,摇头晃脑:“三界诸法之生灭无常也,这么多科,独独咱们一科不选庶吉士,实天命也,为之奈何?”

    嘉靖四十一年这一科,最是倒霉——“是岁考庶吉士,得旨行矣,以科疏乞严核,罢不复考。”

    三甲出身授予编修、修撰,简在帝心,升官固然时常越级提拔。

    但庶吉士同样也是宰辅储备,按部就班,打更一样,属于是到点就升官的。

    二者之间好歹能你追我赶,稍微碰一碰。

    结果,轮到他们这一科,遇到倒霉事,世宗皇帝不选庶吉士了!

    那还玩什么?

    以至于如今,人家三鼎甲都绯袍加身,入阁也只一步之遥了,他们二甲进士还在五六品打转。

    亲身遭遇,真别怪他们这一科,多是暗地里撰文编排世宗。

    余有丁接任三品盐科都转运使后,愈发沉稳。

    闻言,不由宽慰道:“登之何必沮丧,我去岁不也区区司经局洗马,从五品而已,还不如登之如今的正五品官身。”

    “如今稍有用武之地,不也一跃而升,官居三品?”

    登之是陈有年表字,籍贯浙江余姚,父亲官至副都御史,可谓名宦世家出身。

    从小就经营名望,中进士后,更是攀上余姚的孙鑨,平湖的陆光祖,绑一块传出个“浙中三贤”的美称。

    如此经历,也难免心高气傲。

    余有丁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道:“今上慧眼独具,知人善任,登之才华不凡,如锥处囊中,早晚能一展才华。”

    殷士儋入京后,余有丁这学生,又受了些耳提面命。

    老师掏心掏肺传授曰,官话、套话,不止在官面上要说,在私下也得说。

    一定要养成讲官话的习惯,句句说,日日说,说到养成对政治本能的敏锐为止,才能收发自如。

    余有丁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选择性地吸取了些许经验——不违心的官话,适当说说。

    譬如方才就是肺腑之言。

    今上若不是知人善任,怎么会对自己青眼有加呢?

    许孚远插话道:“是不是独具慧眼我不知道,不过这位陛下,经学天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士林都戏称,这位哪怕不做皇帝了,去考个举人也是轻而易举,要是上进点再打磨打磨,进士也不在话下。

    不说不太熟的王世贞、张居正。

    只看坐在旁边的申时行就知道,他就是十四中举,再考了三届就高中状元。

    少年时有举人之才的神童,进士从来不是问题。

    陈有年闻言,也抛开之前有些颓然的话题,附和道:“文法自须斡补,难其天衣无缝、灭尽针线之痕。陛下破的两题,非止有精妙,更超然于浑成。”

    “尤其面对元辅所出的‘戎衣而受命’一题……”

    几人都是进士出身的士大夫,面对这种话题,天然有着无穷的兴趣。

    许孚远情绪感染,突兀起身。

    回忆着皇帝所破第二题,诵念了起来:“周文王以武功受命而终有不得已之心焉,夫戎衣著而天下定之,受命矣。自非不得已之心,何至末而受哉。”

    “且圣人忧天下之无君,故虽草命之事,身尝蹈之;圣人忧天下之无臣,故虽受命之际,心尝戚之。”

    “方其承三后之统,值商辛之暴,天命祗姬不祢商矣,不得不起而受矣。戎衣甫著,聿成一统之功;独夫既殄,不失令名之著,由是而保四海,由是而安天下,由是而……”

    余有丁彼时就在现场。

    见此情境,再度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而后慨然叹道:“绝大见识,绝大义论,陛下实有圣人之姿。”

    外人也就罢了,余有丁作为讲官,这一年里看着皇帝自登基以后,便突飞猛进,真如脱胎换骨。

    许是他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有时不免会想,帝位莫不真是天授?

    否则前两年还不过中人之姿的太子,为何一登基,便判若两人,神性勃发?

    这时,陈有年突然摇头道:“陛下称一声天赋绝伦,睿志清明,当无人能驳。”

    “若说圣人……就过了。”

    话音一落,他就见几位同科朝自己看来。

    陈有年也不避讳,坦然解释道:“无论是两淮事,还是湖广事,陛下杀心太重,实非圣人之姿。”

    虽然他只微末小官,却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单说湖广这次的事情,奏疏虽然被留中,但官员们私下又不是不通信。

    宗室且不说了,死有余辜。

    但是被锦衣卫枉杀的那些士绅、豪强、衙官,难道没有无辜之人吗?

    他出身浙江,更是想起小时候,朱纨兵过如篦的场景,以及家族在这淫威之下的恐惧。

    那时候他才十六岁,切肤之痛啊!

    如今皇帝授意臣下又搞这一出,也就是他如今只是个区区郎中,要是言官的话,早就风闻奏事了。

    余有丁闻言,不露声色回护道:“锦衣卫恣意妄为,揣度圣心,确实有失妥当。”

    几人关系不差,互相之间都颇为了解。

    余有丁知道陈有年的父亲,当初事涉“大礼议”,先入狱后遭贬官。

    其人为了心中父亲的形象,对皇帝的要求,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加之,世宗皇帝始定宗籓条例,今上如出一辙,陈有年心里抵触,也是人之常情。

    但余有丁却不能由着其人,这样肆意贬损皇帝。

    陈有年正要说话。

    许孚远察言观色,连忙抢话:“三界有漏果之逼迫苦痛也,有人恶贯满盈,能借此机会往生,洗脱罪孽,未尝不是一桩喜事。”

    “来,饮酒,饮酒。”

    说着,他举杯邀饮,不给陈有年说话的机会。

    这时候,申时行突然起身。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走到窗户边,将之轻轻关上。

    这才回过头,笑道:“午间烈日太过毒辣,这样阴凉些。”

    他再度回位置坐下,不经意岔开话题:“丙仲后日去动身,赶赴山东?”

    打断话题的最不经意的方式,就是做个明显的动作,使人戛然而止。

    加之申时行是吏部侍郎,实际上掌吏部的天官,年岁最小,却最有面子。

    他一开口,几人也心照不宣闭嘴,揭过方才的分歧。

    余有丁顺坡下驴:“济宁州的盐政总督衙门已然竣工,老师已经先去了,我也不好耽搁。”

    盐政衙门最后还是设在了山东布政司,号称运河之都的济宁州。

    主要还是水路枢纽,交通方便。

    泗河、白马河、南四湖等水系密布,无论是北上入京,还是南下两淮,乃至于配合漕运衙门的王宗沐协理海运,都有方便可行。

    许孚远想了想,开口提醒道:“殷总督临行前去找了汪道昆,跟许国等人,丙仲路上注意安全。”

    这话有些委婉。

    但在场几人都明白其中意味。

    翰林学士许国,前唐延续下来的世家,自家这一脉穷困潦倒,但是叔父许鈇、同族人许世积,都是大商人,也是资助同族科举“乐善好施”的大豪商。

    视阅侍郎汪道昆,号称南溟子,除了身为朝廷大员外,更是如今文坛新秀,直追王世贞,一经举办诗会,往往天下云从。

    二者有个难得的共同点,都是徽州府歙县人。

    殷士儋大摇大摆去找这些人,再结合中枢近年来,想将南直隶降京为省的流言,由不得让人不多想。

    就怕有人为了阻挠大政,行阴诡之事,毕竟张楚城前车之鉴。

    虽明知是好友情谊,余有丁仍是无所谓摆了摆手:“顾寰近日操练京营,渐有气象,大家行事总归要冷静些了。”

    去岁,海瑞从南直隶回来后,皇帝就给京营名义上的十万人补齐了饷银。

    今年王崇古入阁后,更是指挥兵部,配合顾寰剔除空额,操练士卒。

    虽然时日尚短,但总归有些效用。

    加上此次顾承光带了一小营去湖广,弹压卫所,挟制都指挥司,壮足了声势,名声也有所扭转。

    倭寇的胁迫,总会慢慢消停,南直隶办事,也会越来越冷静的。

    许孚远见余有丁心里有数,也不再多说什么。

    陈有年方才开口,引得同科不快,此时有意缓和氛围。

    不由出言道:“丙仲果然有了大员的气魄,既然如此,我等不妨各自赋诗一首,为友赠行。”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叫好,击节附和。

    众人一起起哄,说陈有年先提议,理应一展敏捷才思。

    陈有年也不怯场,自信开口道:“那我便抛砖引玉。”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

    “秋水浩无际,孤帆千里归。”

    “露溥莼正美,霜染橘初肥。”

    “囊有光明药,心忘去住机。”

    “春风幸相待,莫恋故山薇。”

    几人齐声相赞,自饮自酌,逐渐醉人。

    待余有丁谢过好意,又点评一番对仗工整,抒情不伤之后,许浮远也不甘示弱。

    后者起身,在房间中负手来回走了七步,朗声道:

    “燕市此相送,鲁南赋远游。”

    “津梁不可及,樽酒若为留?”

    “日落金水河,影斜好福洲。”

    “知君向遥夕,清梦绕龙楼。”

    许浮远吟完,便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显然很是满意。

    余有丁照例谢过,又以溢美之词夸奖了一番。

    倒是申时行忍不住调笑道:“这酒楼叫好福记人尽皆知,就是这湖心小楼,怎么就有个好福洲的名字了?”

    许浮远理直气壮:“为了切韵,我什么话说不出来?好福记这处雅楼,以后就叫好福洲了!”

    几人不约而同,开怀大笑。

    许浮远兀自不服气,看向申时行:“咱们是比不得状元,申状元不妨指点指点?”

    话虽这样说,但几人作诗,将申时行留在最后,就是给足他考量的时间。

    长考才出压轴之作,这本身就是对实力的承认。

    申时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点了点头。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将方才他亲手关上的窗户又拉开。

    众人期待看去。

    只见申时行逐渐摇头晃脑起来,众人忙正襟危坐。

    便在这时,突然一阵喧嚣,从雅间外的步梯处传来,闯入了众人的耳中,打破了这处房间里的雅兴。

    房中几人皱起眉头。

    他们这是在三楼,显然是四楼的客人下楼,不知发生了什么,吵闹了起来。

    申时行诗还没做完,还待忍受一番,继续吟诗。

    外间的声音越发喧嚷,间杂着呼和,似乎是动起了手脚。

    几人只好等这动静消停,再续雅事。

    孰料,外面的喝骂愈发清晰,隐约传入房间内。

    “宋儒你妈卖批,老子早就看不惯你这厮了,一副小人嘴脸,整天搬弄是非,早晚给伱胯都撕烂!”

    “熊敦朴!辱骂同僚,也掩盖不了你攻讦大政,妄议陛下的事!你等着,我必要参你一本!”

    这话传入几人耳中,纷纷变色。

    许孚远皱眉自语:“宋儒……熊敦朴……不是这一届的庶吉士?”

    申时行是吏部侍郎,自然更清楚。

    他脸色难看道:“嗯,宋儒,三甲第212,熊敦朴二甲第64。隆庆五年六月授庶吉士,上月才结束翰林院学业,各自授官。”

    想了想,申时行又补充一句:“彼时的教习,是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高仪高公、詹事府掌府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吕调阳吕公。”

    余有丁暗道晦气,人都要走了,怎么出来吃个饭也能遇到事。

    别的事也就罢了,这开口闭口提及到陛下,确实不能当没听到了。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推门而出。

    众人来到步梯时,只见一片狼藉,店掌柜站在一旁,也不靠近。

    打碎弄坏的事物且不说,现场只剩下一人,正在骂骂咧咧整理有些破损的衣衫。

    见有不开眼的围上来开热闹,抬起头就要喝骂:“没看到爷……”

    宋儒戛然而止。

    而后换上笑脸,逐一赔笑:“申公、余公。”

    申时行面无表情,缓缓道:“宋儒,上月才授任你礼部精膳司主事,今日为何不在礼部当差,擅离职守?”

    宋儒看了一眼两名日讲官左右的许孚远、陈有年一眼,欲言又止——只许州官放火?

    他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出口,面色微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陈有年见行礼却漏过了他,心中不满。

    见状,当即自己找存在感,追问道:“方才是发生了何事?”

    宋儒听了这问,立刻开了话匣。

    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诸公正要为我见证!”

    “如今我这一科进士,陆续得授官职,本说出来聚一聚,庆贺一番。”

    “结果,席间那熊敦朴妄议大政,无君无父!我出言劝阻,其人便越席殴我!”

    “几位同科怕闹出事端,便要他拽回去,才有了方才一幕。”

    陈有年闻言,立刻激起心中气节。

    皱眉问道:“妄议大政?无君无父?他说什么了?”

    申时行、余有丁暗道不妙。

    这陈有年太不知轻重了!

    正要阻止,宋儒已然开口:“熊敦朴对考成法不满,说元辅结党营私,侵夺六部职权!”

    申时行、余有丁对视一眼,差点咬牙。

    这话一开口,他们就不好喊停了,否则就是瓜田李下,一个首辅走狗的帽子就下来了——事后有人借此上奏弹劾,反而会坐实张居正结党。

    只能听着宋儒将其说完:“又提及元辅大权独揽,僭越帝威,必要弹劾元辅!”

    “不止如此!熊敦朴丧心病狂,大逆不道,竟然说陛下滥杀宗室,绝情绝义。”

    他似乎想起什么,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此獠还说,陛下圈禁两宫在西苑,不肯还归乾清宫,乃是觊觎陈……”

    话还没说话。

    陡然此起彼伏三声爆呵。

    “住嘴!”

    “够了!”

    “宋儒!”

    只有陈有年后知后觉,后怕回头,看向三位同科。

    申时行与余有丁无暇理会,对视一眼,脑门见汗。

    心中大呼,还好没让这厮说下去,否则这好福洲,不过夜就要福气散尽,立见血光之灾。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小事!

    京中考成法日近,议论皇帝跟内阁之人,越来越多。

    说是甚嚣尘上有些过了,但一个鬼魅窃语却是十分贴切。

    今日之事一旦摆到御案上,别的事,定然也要一并处置。

    又是一场风雨!

    皇帝才刚在湖广杀了宗室,这时候是真不能再大动干戈了!

    申时行打了个眼色,许孚远立刻拽上宋儒,径直下了楼去。

    前者与余有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最好是能在皇帝知道前,就将此事处置了。

    否则就麻烦了。

    二人心绪不宁,先后下了楼去。

    陈有年家境最好,走在最后,向店家取出银两,将损失赔付了。

    又多掏出一锭金子,温和道:“店家,不想惹麻烦就停业几天罢。”

    说罢,他也下楼而去。

    只剩下苦瓜脸的店家,跟一地狼藉。

    ……

    宫外热热闹闹,吃个饭也能遇到一堆事,又是庶吉士打架斗殴,又是攻讦内阁、皇帝。

    反观宫里吃饭的氛围,就和谐多了。

    朱翊钧在西苑接待王世贞,一顿饭下来,相谈甚欢,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事打扰。

    饭后,皇帝散步消食,自然也叫上了王世贞。

    朱翊钧走在前头,不知说到什么,皇帝愕然回头,惊道:“王卿说,世宗皇帝已然得道成仙了!?”

    他狐疑地看向王世贞。

    在其说出世宗皇帝修道有成,已然得道羽化后,朱翊钧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这厮的智商。

    不是,满朝没人信的事情,怎么就给你王世贞忽悠到了!?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世宗皇帝可是下令诛杀了你爹。

    你怎么还给人塑造金身,吹捧起来了?

    王世贞见皇帝这表情,很清楚皇帝在想什么。

    不由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陛下,此言非无稽之谈。”

    “世宗皇帝崇信道法,也并非一时兴起。”

    朱翊钧不置可否。

    心里盘算着这位文坛盟主,这么好忽悠,自己是不是该换个路数。

    只见王世贞面色认真,给皇帝科普道:“陛下,世庙笃信道法,乃是有德之人度化。”

    朱翊钧频频点头:“哦,原来是有德之人,王卿细说。”

    敷衍味十足。

    王世贞对此见怪不怪,愈发虔诚:“陛下,嘉靖十八年,世庙南巡,途中遇风,使高功陶仲文卜算。”

    “其曰,主火。”

    “是夕,行宫果火。”

    朱翊钧一听,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不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预测几次也能中。

    只听王世贞再度开口道:“世庙即位十年,无子诞。”

    “遂于京师设坛祈福,高功邵元节,大醮祈嗣。”

    “随后,世宗六年生七子。”

    这事……朱翊钧还真不知道。

    他听完,第一反应,不是信王世贞的鬼话,而是有些感慨。

    世宗皇帝这种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战士,接连遇到这种事,心中有些动摇,跑去修道,似乎有些可以理解了。

    王世贞见皇帝有所动摇,又继续道:“除此之外,在世庙诞子之后,高功陶仲文曾提醒世庙‘二龙不相见’。”

    “世宗不以为然。”

    “遂,八子七折。”

    好福记酒楼是杜撰的位置哈,今天的晚饭,顺手用的。另外,甲鱼齁咸,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