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虽然是比较忙,忙着从应天府赶回凤阳,实际上也就是祭祖,这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说现在需要急急忙忙的赶回应天府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时间可以说是有些紧张。这时候也别说什么累不累了,将重要的事情给做完,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风尘仆仆的朱允熥和徐妙锦回到了应天府,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看老朱。

    朱文垚这孩子忘性大,只是十来天没有见到人了,现在都已经认不出来人了。

    他一直都不要朱允熥,所以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可是现在徐妙锦想要抱抱他,这孩子还是有些好奇、排斥,这就让人意外了,自然也会让徐妙锦有些伤心。

    “过一会儿就好了。”老朱看得出来孙媳的伤心,安慰着说道,“文垚这孩子你也是知道,这孩子就是认生。”

    老朱的标准一直都是可以灵活的变化,这可能也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应该有的品质之一。

    徐妙锦就勉强笑着说道,“皇祖父多虑了,文垚只是有些时日没见到我,只要再哄哄就好。”

    趴在老朱腿上勉强站着的朱文垚流着口水、咬着手,一个劲的在打量着。他应该是认识朱允熥和徐妙锦,哪能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可是十来天没有见到,再加上这孩子本身就是老朱一直带在身边。哪怕徐妙锦自认为和她宝贝儿子很亲,但是也亲不到哪里去,最多比朱允熥稍微强一点而已。

    “明天咱可就不上朝了。”老朱就直接说道,“这些天咱也是忙的利害,文垚一直要咱带着睡,咱都得轻手轻脚起来,上完朝就得急匆匆的回来。”

    郭宁妃也颇为心疼的说道,“有两回小殿下醒了没见到陛下,哭的可厉害。小殿下寻常多乖,就是醒了也是自顾自玩闹,就是时间久了见不着陛下肯定不行!”

    老朱深以为然的点头,他的小重孙就是最乖的,不要说白天睡醒了,就是有些时候夜里醒了,也是乖巧的不哭不闹的。

    听说自家小重孙哭的伤心,老朱的心可都是揪着的。也怪那些官员不做事,这早朝没完没了的,都耽误着他回来哄重孙。

    “明天我去上朝。”朱允熥也是有着自知之明的说道,“说起来这些天也没什么折子送到我跟前,到底还是祖父厉害,政事都给处置好了。”

    这不是在拍马屁,这是在陈述一个最为简单不过的事实而已。

    别看朱允熥此前做了一些安排,也觉得自己长时间不在应天府,说不定会有些政事等着他来处置,毕竟这都近一年了,基本上都是他在主持朝政。

    不过还是不要高估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性,就算是离开了应天府十来天,应天府这边也没有给朱允熥送过去任何关于政事的奏报。

    这不是说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单纯的因为老朱坐镇,顺手就将很多的政事给处置了。哪怕一年不怎么管政事,但是绝对不代表他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力。

    郭宁妃就颇为心疼的说道,“陛下每天都要早起上朝,小殿下睡觉之时陛下就处置政事。常常都是小殿下睡了,陛下还在处置政事,一天合眼不超过两个时辰。”

    连续十天每天睡觉不到四个小时,这样的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可能是不现实。

    但是现实有些时候更加的魔幻,老朱青壮年的时候就是时常如此。每天睡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常态,而且这还是经年累月的事情了。

    老朱颇为自得的说道,“到底是老了,撑一下也就行了。真要是一直如此,咱也撑不住了。还好你现在回来了,咱就不至于累着了。”

    休息,老朱从来都是觉得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住了,那就没必要休息。也就是现在在带着朱文垚,所以现在才可以稍微的休息一下,闲不住的老朱可是一直都是要找点事情做。

    朱允熥笑了笑,说道,“这趟虽然来去匆匆,现如今也是季节不合适。只是我也是看了,相比起前些年,现在的村镇稍微多了点,田地也没有荒芜的迹象。”

    老朱一听顿时更加满意,虽说应天府、凤阳地位特殊,看似也是人口稠密。

    可是不管怎么说,沿途可能也会有些荒芜的地方。尤其是从乱世走来,老朱太清楚凤阳到应天府这一路一度也是‘千里无人烟’,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破败的村庄。

    朱允熥也继续笑着打趣,“祖父现在要是回老家,估计说话都听不懂了。好些迁过去的人皇城土民,我这边准备让人清查一下了。”

    老朱就来气了,也是无奈,“这事情咱也不是清查了一次两次,还是屡禁不止。”

    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老朱也好、朱允熥也罢,对于一些想要改换户籍的行为多有打击。

    可是只要有好处,就少不了一些人想要钻空子。承担一些风险是真的,可是事情做成了能够得到的好处和回报更大,那么有些人就会选择犯险了。

    老朱随即也开始开地图炮、职业歧视说道,“要不咱总是打压那些商贾,这些人就是不事生产、巧舌如簧,都是些奸猾之人!”

    对于一些商人,老朱是发自骨子里的看不上,也是没少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进行限制。

    这样的做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实际上也都是大致如此。

    就算是两宋看似是对商人比较宽松,不过也是没少有重农抑商的行为,也没少对商人们征收重税,这就是封建王朝以农为本注定会做的事情。

    朱允熥就笑了笑,说道,“我是准备清理,让户部、凤阳府的人好好查查,该清退的肯定是要清退。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凤阳看着到底是繁华起来了。”

    帝乡繁华起来了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有太多的政策朝着那边倾斜。

    老朱笑着点头,他觉得朱允熥这么做才是最应该的,这是老成持重的做法。

    一直盯着徐妙锦在看的朱文垚忽然间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就滑过肥嫩的小脸落下,张着小手就要抱。

    看样子是真的认出来了,这也是反应过来了,现在也是委屈坏了,这都十来天没有见到娘亲了,以前可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徐妙锦又是开心又是难过,抱着胖儿子在不断的哄着。还好,宝贝儿子还能认出来娘亲。

    朱允熥心里就不是滋味了,看着还在哄着朱文垚的徐妙锦吐槽说道,“我这亲爹在这里呢,这孩子也不说多看我一眼,就是摸他一下还要朝我吼。”

    老朱立刻强势回应,“你少招惹咱文垚,孩子好好的在玩闹,你非得招惹做什么?文垚不要你抱,要咱说就是你咎由自取!”

    郭宁妃也好、徐妙锦也罢,甚至都有些认可老朱这样的观点,自然也是因为觉得有些时候朱允熥这个皇太孙太幼稚了,也特别喜欢招惹朱文垚。

    这就让朱允熥更加的无话可说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变成了他不管怎么说都是错的了。

    朱文垚倒是会卖乖,本来哭的下唇都在颤抖,可是将大家给心疼坏了。随即就是贴在徐妙锦的肩头,那叫一个亲近。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趴一会儿就猛然起身,小肥手捧着徐妙锦的脸仔细看看,然后奶声奶气的在笑,这是找到了娘亲,一下子就开心了。

    大家都非常开心,觉得朱文垚这孩子不只是可爱,也是打小就无比的乖巧、孝顺,就是再宠他都是应该的。

    朱允熥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原因很简单啊,胖儿子根本不要他抱。伸手摸一下粉嫩嫩的小手,朱文垚都要不耐烦的打开,甚至奶声奶气的吼一声。

    “七叔只怕是有些怕了,这回我回去,七叔也是没少找我说情。”朱允熥笑着继续说着一些情况,“看样子是真的有改正的样子,要不然明年吧?”

    老朱想了想,说道,“按理说新君登基,这肯定是要大赦天下。你七叔犯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是能放回去。”

    大赦天下可不是什么罪都给赦免,只是一些轻微的小罪基本上都是属于大赦天下的范畴。

    朱允熥也跟着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天下人都赦免了,我再开个恩科施恩,总不能是连自家七叔还不能容忍吧?”

    老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老七的事情就这样吧,给他换个封地就藩。给他赶去川蜀之地,他自负武略,说不准能派上用场。”

    小惩大诫,这也是应该的,齐王想要回到青州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要不然对于宗室的震慑效果就降低太多。

    甚至不只是改封那么简单,权力等等也是要有着进一步的限制,待遇说不定也稍微的降低一点,这就是宗室不老实、犯法的代价。

    这件事情算是基本上确定了,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些计划,最多就是稍微的提前一点而已。

    既然是早就敲定下来的事情,就等着到了合适的时间进行彻底的公布、执行也就行了,其他的自然也就不用多操心。

    看向老朱,朱允熥继续说道,“那些勋贵们看着倒也不错,暂时没听说嚣张跋扈、侵占百姓田地的事情。”

    老朱笑了笑,随即有些担心的说道,“咱这些年没少收拾不法勋贵,只是有些事情屡禁不止。这些勋贵本分,他们府上的人、亲戚,不见得本分。”

    张龙这样的老将回到凤阳养老,这看似是功成身退了,也确实有着一些告老还乡、远离朝堂的意思,他们现在对于朝政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影响力。

    毕竟就算是勋贵、淮西二十四将,也不是每个人都认同汤和一般,就算是回到了老家依然可以影响朝局。

    汤和的特殊之处倒不见得就是他是信国公,最主要的还是他和皇帝不只是君臣,也是发小、同乡之谊。而其他人,基本上是很难有这样的待遇。

    可是就算如此,张龙这些人到底是勋贵、是侯爵,哪怕是告老还乡了也不是什么知府、都督佥事能够招惹的对象。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勋贵的亲戚朋友,甚至是府里的下人,说不定也会仗势欺人。在普通百姓面前,这些人也是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朱允熥就笑着说道,“祖父说的在理,该管的肯定还是要管,不至于让他们犹如脱缰野马。”

    老朱从来都不担心朱允熥对勋贵的问题,外头说什么朱允熥一贯重用淮西勋贵,那些淮西勋贵也一个个的都支持皇太孙。

    这是有道理的,朱允熥的出身在那里,天生就是和勋贵集团看起来联系无比紧密。老朱甚至还火上浇油,让朱允熥和勋贵的关系更加绑定在一起。

    这些是事实不假,但是老朱也不觉得自家这个孙儿只用勋贵,那些勋贵要是犯事了,下场也不见得比落在他手里好几分。

    还重用的时候重用,该打压的时候打压,老朱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教的。

    而不管是朱标还是朱允熥,不只是学到了这些,用起这一招也是十分的得心应手,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所谓的帝王心术,老朱也知道他的这个宝贝孙子做的不错。

    “现在勋贵在老家没有多少根基,迁过去的富户也都是无根之萍。”朱允熥笑了笑说道,“只要盯得劳一点,老家不会有乱子。”

    老朱更是开心,将江南的一些富户迁到应天府和凤阳,在很多人看来是劳民伤财等等,但是老朱还是坚持这么做。

    说到底就是不让那些富户进一步的变强,离开了原本生活的土地,剥离了那些富户原本的关系网络,他们想要继续变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只是老朱会这么做,朱允熥也会这么做,这是必须该做的事情。

    说到底,富户盘踞一方,对于朝廷在基层的统治没什么好处。所以该削弱的时候,那就要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