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之下,处处是萧杀的景色。

    奔袭回了河州,赵青云看着一路往内城去的难民,莫名的一阵火大。这岂非是说,这些个百姓,都不愿意相信他能守住河州。

    “闭城!再有违令出城者,立斩!”

    扬起马鞭,将几个嚎啕的难民抽烂了脸,赵青云的脸色,才变得稍稍缓和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享受这种状态。高高在上的,想做什么,那便做什么。

    “小东家傻了些,这时候不该入边关的。”

    停了马,赵青云皱眉往营帐里走。却还未走入,便发现黄道春已经微笑着站在了帐前。

    “恭喜赵将军凯旋回营。”

    这一句话,无疑是抽脸了。

    “黄道春,莫要忘了,你这位北狄的忠犬,可还在大纪的军营里。”

    “不敢忘。”

    黄道春耐心地一笑。

    “听说,这一次那位大纪小东家入了边关,赵将军处境不妙啊。”

    “你也识得他?”

    “识得。二千人守望州的好汉,素有耳闻。”

    赵青云脸色闷闷。

    “若是小东家的话,你问问你家的大汗,愿不愿意让出王位,或许能拉拢过去。”

    黄道春依然平静,“赵将军,我从未想过拉拢那位小东家,我知道事不可为。”

    这一句,莫名地让赵青云心口不舒服。仿佛在说,你像个走狗,像个会投降的,所以我才拉拢你。

    “小东家入了边关,定然是要去救望州的。但要去望州,沿途便要过河州。”

    “赵将军该选择了。”黄道春微微垂头,“这中原的王朝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你,你只要失势,估摸着会立即被杀死。”

    “水往低流,人往高走。”

    赵青云神情一顿,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河州城北门之外,又有一骑老卒,满脸风尘地长吼,乞求孝丰营出军。

    这个场面,让赵青云联想到,当初他也是如此,从望州一路奔袭求援,却总归什么都没有改变。

    “赵将军,望州要破了。”黄道春转了头,饶有兴致地开口。

    望州一破,赵青云投狄,那么这一次的北狄大军,便能兵临内城一带。

    似是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当然,除了突然出现的四万驰援大军。

    黄道春微微皱眉。

    很多的时候,他约莫都以为,中原里的那些纪人是没好胆的,数千万的人口,却杀不过三百万的草原狄人。

    “我只问,若是小东家的四万大军一来,当如何。”赵青云的突然开口,打断了黄道春的沉思。

    “自然是杀退,等着后方的北狄大军会师。”

    “入了中原,便如先前说好的,我孝丰营要三州之地,北狄王爵。”

    “赵将军同入内城?”

    “我留在河州,帮着镇压反民。”

    “赵将军真是一手好算盘。”黄道春笑了笑,“不过,我家大汗说了,你值这个价钱。”

    “自然,河州不让关,尔等便入不得中原。”赵青云也满脸冷笑。

    “赵将军不在乎万世骂名?”

    “下辈子投胎,再做个忠义人便是。”

    黄道春立在城头,肆声大笑。

    ……

    “徐将军,要到河州了。”

    徐牧停了马,抬了头,冷冷看着约莫还有五里的河州城,已经隐约间看得清轮廓。

    “小东家,还未易帜!”常威拍马而回,脸色大喜。

    还未易帜,即是说赵青云还没有投降北狄。

    但这种事情,玩得就是阴谋。几面城头的旗帜,说明不了什么。

    “望州的情况如何。”

    “应当还在死战……若是望州城破,北狄人便该到河州了。”

    徐牧巴不得带四万大军飞过去,奈何赵青云这个狗夫,像坨瘟神一样,挡在了路中间。

    莫非是说,真要回驼头山,再涉险走一回。

    “常威,去告诉赵青云,便说三日内不让关,我徐牧一生气,便把整个孝丰营都破城屠了。”

    “小东家……口气这么大啊?”

    “去!”

    常威策了马,急急往河州的方向赶去。仅过了半个时辰,又一下子奔了回来。

    “怎说。”

    “那狗夫不在,城头的几个裨将,将我骂作傻子。”

    “他在的。”

    徐牧皱了皱眉,回头望向后方的大军与民夫,只想了片刻,重重挥下手势。

    “原地扎营!”

    “原地扎营?徐将军,若是河州真的反了,派轻骑而出,我等大祸临头。”

    “无事,听我的。”

    于文怔了怔,终归是选择了信任,带着满肚的疑惑,去吩咐安排了。

    ……

    “他在作甚?就这么在河州城外扎营?”黄昏下,赵青云立在城头,满脸地困惑。

    “在诱敌。”黄道春眯起眼睛,“河州外的这一段路,地势平坦,是最适合骑兵冲锋的。若是赵将军带兵出去,便是中了伏杀之计。”

    “我和他相熟……不想与他打仗。”赵青云叹着气,“我更希望他,立即带兵折返,莫要再入边关。”

    “没可能的,大纪终归会有这样的人。”

    “天要黑了。”

    赵青云答非所问,抬了头,有些伤感地看着远处灰沉沉的天色。

    灰沉沉的天色之下,赫然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安营扎寨。他不明白,小东家为何要来这一遭。

    “赵将军请看,十人为一灶,这昏天之下,小东家的这些援军,已经是生火做饭了。”

    赵青云认真看着,果不其然,在面前不远处的营地里,处处都是升起的浓烟,每一道烟尘之间,约莫还隔着一些距离。

    “三日内攻下河州?这般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黄道春摇头叹息,“我讲句难听的,再耗下去,不愿意折返回内城,他迟早会把四万大军带上死路。”

    “附近都是荒村老林,到时候想逃,也避无可避了。”

    “小心些,他不是简单的人。”赵青云微微皱眉。

    夜色之中,黄道春淡笑着转了头。

    “你觉着我,一介纪人,为何能在塞北草原立足,被北狄大汗聘为国师。”

    “不知……”

    “我黄道春,实则有另一个名号。”

    “北狄第一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