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贾周回房,徐牧满脸的惆怅,依然挥之不去。

    “韩九。”

    正靠在雕栏上,看着圣贤书的韩九,急急走了过来。

    “韩九,你想些办法,看看蜀州一带,有无名医,派人去寻过来。”

    韩九领命,转身往后跑去。

    等韩九走远,徐牧才缓了缓脸色,准备走回王宫。

    一日忙活,天色近了黄昏,成都附近的山峦,开始衍生出各种古怪嶙峋的模样。

    “司虎,你家嫂子呢?”

    司虎正蹲在地上,和小狗福几个娃儿,一边分着烧鸡,一边吹着自己刀枪不入的事情。

    “牧哥儿,大嫂子还是小嫂子?”

    “大的……”

    “牧哥儿又要采蘑菇?”

    “厨堂里还有八个烧鸡。”

    司虎脸色一紧,跳起了身子,“牧哥儿,大嫂子先前在王宫后院。”

    说完,司虎和几个娃儿,开始往前狂奔。

    徐牧揉了揉额头,理了理身上衣服,才缓缓走入后院。刚推开房门,便有一团人影,朝他扑了过来。

    徐牧惊了惊,垂头一看,李大碗正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徐郎,采薇姐身子不舒服。但我今天身子很好,刚才还绣了三个鸳鸯。”

    徐牧抱起了人,转身将门一脚踢上,喘着气吹熄了灯。

    成都的上空,刚挂上树梢的弯月,忽而羞怯起来,躲入了乌云之中。

    黑漆漆的夜色下。

    一袭白袍负着剑,抬头看着前方的成都大城,立在山林久久。

    踏踏踏。

    清晨之时,天空尚还蒙亮。一骑斥候,从蜀西急急而来。急促的奔马声,打破了破晓的宁静。

    王宫里,看着手里的密信,徐牧一声叹息。

    “文龙,于文来信说,上将军白凛的尸首,已经寻到了。”

    对于白凛,徐牧的心底,佩服多于敌对。如果说在先前,蜀中还有风骨,那必属白凛无疑。

    只可惜,这位老将军一心赴死。等徐牧定了蜀州,想再去救,才发现没机会了。

    “马革裹尸,最后的数百个府兵,拼死送了出来,并未让虎蛮祸害。”

    “主公有何打算。”

    “厚葬,敬我蜀州英魂。”

    “当如此。不过,虎蛮的事情,主公需要想办法了。后方不稳,则蜀州不稳。”

    徐牧点头,先前的时候,特意将鸾羽夫人调派去富阳郡,意思便是如此。

    虎蛮在蜀州为祸多年,不仅是蜀中蜀西,连着蜀南,也时时遭受这些野兽的残害。

    但仗着老山密林,除了平蛮之外,其他的士卒进去,根本是没有办法。

    “鸾羽夫人那边,已经在召唤平蛮洞主,等聚兵多些,便要行动。”

    不管怎样,剿虎蛮的事情,终归是平蛮人为主力。

    “主公,白凛上将的厚葬,宜速办。”贾周声音顿了顿,目光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另外,称王的仪式,也该选取日子了。”

    “称王么。”

    徐牧如果没记错,当初沧州的推恩令,便是敕封他为蜀州王,现在想想,好像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称王之后,主公便算名正言顺,百姓归心。”

    实际上,该封的将领,也都差不多了,至于其他的法令和政策,和贾周商量之后,便能定下。

    这称王的仪式,无非是走个过场。

    就好像同居了十八年,有了三个孩子,你结个婚办个酒,一样能收到礼钱和祝福。

    “且昭告天下,便说我徐牧不日之后,登台拜天,称为蜀王!”

    ……

    几日之后,沧州城,小皇宫。

    “蜀、蜀王?军师,这贼子都称王了!”收到消息的袁安,一时愤怒不已。

    事实上,不仅是徐牧,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原本的三个外州,即便再加上渝州,至少还有六七个州的定边将,已经称王,譬如什么赵王,楚王,陵王,越王等等。

    原本的时候,袁安还忍得住,但得知徐牧也要称王,他顿时便动怒了。

    誓不两立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爬越高。

    “军师,都乱套了!朕的大纪,满目疮痍!”

    “原本就是这个意思。”袁安身边,黑袍军师没有丝毫生气,“陛下,早说过了,这大争之世,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拨乱,然后反正。”

    “但小东家入蜀成功,他有了蜀州十三郡!他的地盘,比朕的还要大。”

    “陛下想讨逆么。”面具下,黑袍露出笑容。

    这一句,噎得袁安不敢说话。

    讨逆?当初的陈长庆也说讨逆,但最后,二十万的大军,在江上都被人打烂了。

    “军师,还有无办法,害死那个徐贼!”

    “我正在想。”黑袍垂下头,“那位毒鹗,一直在挡我。连派出去的刺客,也没有回信。”

    “若有可能,我希望到时候,陛下能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袁安惊得从龙椅起来,“朕不熟兵法,怕不能坐镇三军。而且要打输了,朕恐会有难。”

    黑袍吁出一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军师,若不然,朕再发个昭文,让天下人讨伐徐贼?”

    “陛下的玉玺,已经无大用了。”

    袁安呆呆瘫在龙椅上。

    “袁家江山四百余年,莫非是说,真要亡于朕的手里。”

    “陛下,臣还在,沧州的底蕴还在,不会有问题的。”黑袍转过头,眼里露出冷意,“实则还有最后一计,若到了危急时刻,陛下可用。”

    “何计?”

    “借人之手,平定中原。”

    袁安皱起眉头,隐约间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当然,臣也只是说说。但现在,不论如何,不能再让徐贼坐大。凉州变局,陛下可派人拉拢。”

    “军师,听说剩下的那位三王子董文,是个废物哭包。”

    “若是一个废物哭包,怎能活到最后呢。”黑袍笑道。

    袁安面色愕然。

    “但先前,凉州曾出了大军,帮助徐贼——”

    “若是个守成之主,定然想结交徐贼,保凉州和蜀州的安定。”黑袍声音顿了顿,“但换句话说,若是个野心之主,蜀州这片天府之地,只怕会想尽办法要得到。”

    “当年高祖入蜀,复而逐鹿打下江山。这更证明了一句话,是说的很对。”

    “军师,什么话。”

    “蜀州,为天下之翼,借势而飞。”黑袍眼色丝丝颤动,“但无人能想到,只有三万人的徐贼,当真打下了十几万大军的蜀中九郡。”

    “这是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