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人兵伐的情报,迅速传回了凉州城。坐在王座上的董文,怔了怔后,气得想骂娘。

    司马修眉头锁起,脸庞之上,涌出一股不可思议。

    “军师,怎敢的,布衣贼怎敢的!以少伐多,还是冬伐!”

    司马修沉吟一番,“扶寻部落的事情,应当是早有预谋。凉州一带,或有徐布衣的内应。”

    “内应?莫非又是什么军师的徒子?”

    司马修摇头,“徐布衣不受世家所喜,而主公重用世家,这可能性不大。我觉着,和主公交恶的余当王,可能性反而很大。再者,余当王在与主公交恶的同时,也与扶寻部落势如水火。”

    “哎呀军师,不能再慢吞吞了。你瞧,你瞧着,徐布衣都发讨贼檄文了!该死,天下人应该明白,凉州人也应该明白,我董文表字义孝,怎会弑父杀兄。”

    司马修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换了话头。

    “徐布衣欲要奇袭,主公哪怕现在调兵遣将,也需要数日的时间,再加上行军的日程,赶不上驰援的最佳时机了。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讨贼檄文,昭告天下的原因。凉州南面的温狼城,以及庐城,应当就是徐布衣的目标。”

    董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军师,凉州里尚有两万人,可先派两万先遣援军。若不然,我凉州的八千精骑尚在,也可急行救援。”

    “不妥。人数少了,会被徐布衣吃掉。围点打援的法子,古往今来,都是极难破解的。哪怕这二城失陷,主公也要等到聚起大军,再行援军之事。”

    “若是这两座坚城,其中有一座失陷了……”董文不敢想,这相当于,有一只踩了狗屎的脚,忽然踏入了自个干净的屋子。

    “即便城关失陷,主公也需等聚起大军。”司马修重复了一遍,声音越来越沉。

    “和徐布衣打仗,不能顺着他的战略,一步步往里钻。我建议主公,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司马修点头,一双狐儿眼变得凌厉起来,“蜀州大军尽出,以徐布衣的性子,肯定会留有后手。在他知晓奇道的事情之后,成都外的山峦,应当会藏着一支伏军,护佑成都。”

    “军师的意思是……”

    “攻入成都。”司马修闭了闭眼,“扶寻部落那边,主公莫要再计较得失,直接向扶寻王认错,取一董氏族子与其联姻——”

    “军师,我上州王室,岂可与外族联姻。另外,此次的事情,并非我凉州之过。”

    “主公若再计较,西面边境的大军,便无法迅速回援。徐布衣的蜀军,也要兵临城下。大不了,等战事过后,主公秋后算账也未尝不可。如今要做的,便是稳住扶寻部落这个盟友。”

    董文咬着牙,身子微颤。

    “攻入成都,我已经有了布局。再增一计,徐布衣的山中防线,便如同虚设。”司马修紧皱眉头,“到那时,徐布衣只有两个选择,其一,继续伐凉。其二,回援蜀州。这种情况之下,顾念苍生的天下布衣,会选择后者。或分派援军,或班师回朝。”

    董文沉默地缓了口气,“军师,如此一来,凉州之危便能解除。”

    “不对,将计就计。主公尽起大军,拖住蜀军,家门失守,不仅是徐布衣,乃至蜀州将士,都会归心倦战,至少可斩三成蜀军,灭掉徐布衣的锐气。”

    董文终于神色动容。

    “军师快说说,新增的一计,是何意?”

    “主公莫急,此计奇险无比,我需谋而后动。在此之前,主公聚起大军之后,需正面挡住蜀人大军。”

    “让我凉州染病,再趁病冬伐,高人呐。”

    ……

    天色刚亮,庐城城头上的一个裨将,正紧张地眺望远方。

    “蜀、蜀人围城——”

    ……

    漫天的醒军牛角号,开始响彻整座庐城。

    “呼,呼。”

    雾笼的天空之下,一队队的蜀州步卒,行着整齐的方阵,开始步步紧逼城关。

    “围城!”一个徐家军老卒裨将,抬了头,举了刀,由于长吼,脸庞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主公有令,围三阙一,困住庐城!”

    “蜀南营,绕东门!”窦通骑在马上,披甲持刀,领着万五的人马,指去前方。

    “蜀西营,奔南门!”樊鲁也不甘示弱,同样带着万人的大军,发出“踏踏”的脚步声,以及袍甲厮磨的铮音,奔往庐城南门。

    西门只埋了三千伏军。

    徐牧骑着风将军,坐镇本营,带着近两万的大军,往前推着方阵,迂回靠近庐城的正北门。

    “庐城虽然是平城,但处于凉州边境的戈壁,并无护城河。”贾周披着大氅,从马车里走出。

    “作为抵御蜀伐的第一战,城高墙厚,我等现在,便如围了一头乌龟。”

    徐牧系稳披风,站在贾周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向前方的庐城。按着计划,要想成功实行围点打援的策略,顺势占下二城,那么这一次,就先要把庐城打残。

    庐城两万兵力固守,要攻取绝非易事。

    “守城的主将叫荣宫,约莫是三十余岁的年纪,如我蜀州的陈忠一般,久守有功。当然,比起善守的陈忠而言,荣宫要差一些。”

    “我想起当初。”贾周转了头,看向身边的徐牧,“主公入蜀之时,细碎的人马去攻打巴南城,何其艰难。但现在,主公步步为营,已经有了一支南征北战的大军,随着主公攻城掠地。”

    徐牧点头。他一直都相信,战争,是谋略者兵法者之间的博弈,而非是聪明人笑耍傻子的戏码。

    “将心比心。若我是庐城守将,此时,便会分兵四座城门,固守其中。主公在暮云州之时,用的是易兵甲的妙计,但此时行不通了。”

    在暮云州那会,也是运气居多,来了一支绣花枕头的世家子军,被他一锅端了,还封锁了援军的消息。

    战场瞬息万变,相同的策略,譬如说围点打援,却偏偏,要用另一种法子,才能发挥起作用。

    “主公,此战可借势。”

    “文龙,如何借势?”

    贾周弯下腰,从地上捧起了一把沙子,揉散在风中。

    “借沙子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