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林郡的徐牧,听到神弓营带回来的消息,整个人吃了一惊。

    不仅是大贼,这般射杀的本事,可谓是很凶了。

    “主公,你看这个,徐将军让我带了一枚回来。”

    “狼头箭?”徐牧还没开口,在旁的殷鹄惊声开口,“主公,这是凉州的狼箭。那个董文,在皇宫用的,便是这等的箭镞头。我听说,董文有个师家,教了他一身狼箭的本事。”

    徐牧沉下眉头,他忽然想明白了。这等的光景之下,蜀州开春伐凉,董文这是请了人出山,入蜀刺杀。

    刺杀的对象,自然是他这个蜀王。

    “你们徐将军呢?”

    “徐将军……骑了马,独自去拦截贼人了。我等要跟,徐将军说跟着危险,就一个人去了……”

    “该死!”徐牧大惊失色,“调派五千人马,分成五路,立即去接应徐将军!”

    “遵主公令!”

    “司虎,司虎!你家弟弟被人堵了!”

    正躲在角落里,蘸着胭脂涂脸的司虎,猛然间眼睛一鼓,收了胭脂拖了巨斧,就急急跑了过来。

    “哪个狗儿曰的,堵我的小弓狗!老子一斧劈了他!”

    ……

    呼,呼。

    弓狗垂下头,看着一条受伤的手臂,血流不止。虽然已经及时躲避,但还是被狼箭擦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上,隐隐渗着甘甜的气味。

    “我先前淬了毒,一种好毒。”躲在马车后的百里熊,声音嘶哑地开口。他也不好受,被那位藏起来的弓家子,同样射中了一箭。

    半条肩膀都红了, 连搭弓的动作,都变得迟钝起来。

    在马车和林子的中间,至少有二三十支断了的箭杆,大小都有。

    “老夫纵横西北二十余年……”百里熊剧烈咳了起来,索性不喊了,斜斜靠在马车之后,大口地喘着气。

    这一次入蜀,事情好像是坏透了。当然,若是没有这个出现的弓家子,在昨夜的时候,他能很快射杀巡夜的蜀人,然后,继续在南林郡伏弓,伺机射杀蜀王。

    “你撑不住的,撑不住的,你中了毒,嘿嘿,我不动了,我等你先死。”

    ……

    脑子越发昏沉,弓狗颤手摸出火折子,想着生一堆火,先烫了伤口上的毒。在小时,他捕蛇烹食,便时常会中毒。如这种法子,虽然痛不欲生,但终归能止毒。

    火折子还没开筒,弓狗迅速丢在一边,抽了短刀冷冷横在面前。

    铛。

    一张陌生的脸庞,狰狞地出现在弓狗面前。

    “便是你,便是你这个矮子,一直在放冷箭!”仅存的最后一个凉州死士,先前死趴在马车上,这会儿,却寻了机会操刀入林。

    一手失力,弓狗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挡着砍下的劈刀。

    “天生一个罗锅矮子,你这般的丑模样,还想学人做将军!”

    噗。

    挡刀之下,死士狞笑着抬腿,将弓狗一脚踹飞。连着那柄短刀,也被摔到了一边。

    弓狗咳着血,脑子越发昏沉,仅有的一只眼睛,拼命地撑起来。

    凉州死士狂喜,重新抬刀,朝着弓狗脑袋劈去。

    刀劈在泥地上,溅起一阵尘烟。

    等死士四顾,才发现弓狗已经撑着身子,避到了另一边上。

    “哈哈,你倒是射箭啊!你的箭壶在这呢?”

    死士拾起脚下的箭壶,怒而往远处掷飞。

    弓狗不说一语,趔趄着站了起来。

    “劈了你的狗头!”

    弓狗的喉头里,忽而爆发出一声怒吼,身子极为诡异地一绕,绕到了死士身后。

    死士怔了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支从远处射来的狼头箭,从他的头颅炸开。

    在不远处,走出了马车的百里熊,抬着弓箭,脸庞有些发怔。他不明白,面前的人,不过是个罗锅矮子,又盲了一只眼,如何知道他在后面偷射的。

    死士的尸体,缓缓往前栽倒。

    “你无箭可用——”

    百里熊声音戛然而止,他仰着头,嘴角苦涩地叹出一口气。在他的额头,一根断枝入肉三分,鲜血淌了满脸。

    “弓家子,神、神乎其技。”

    嘭。

    百里熊的身子,重重仰摔在地。

    弓狗咳了一路的血,在就近的位置,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一株枯树,抱着膝盖,整个身子紧紧缩在树杈之上。

    在小时候,遇到危险之时,又或者被人毒打之时,他总会如此。仿佛整个世界,树上的枝杈,是最安全的地方。

    无父无母,天生罗锅,还盲了一只眼。如他这样的人,这一生是不讨喜的。

    弓狗缓缓闭上眼睛。

    隐约之间,他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长弓!徐长弓!”

    “我的小弓狗诶——”

    ……

    仅一日多的时间,陈鹊急匆匆从成都赶来,脸色满是焦急。

    “主公——”

    “陈先生,速速入屋。”

    陈鹊点头,不敢耽误,急急往屋子里走去。

    “我的小弓狗诶,我的好弟弟诶,你这一走,我司虎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司虎坐在屋子外,哭得一双牛眼都肿了。

    “莫乱喊,再乱喊,老子把你媳妇调出成都!”

    司虎急忙捂嘴。

    徐牧压住心头的紧张,犹豫着,安慰了司虎两句,才跟在后面入了屋。

    屋子里,弓狗全身乌黑,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唯有鼻口里微弱的气息,证明人还活着。

    并没有惊扰,只等陈鹊把脉一番之后,徐牧才急忙起身。

    “陈先生,吾弟的情况如何。”

    陈鹊叹息了声,“这半年的时间,长弓需要留在老夫的药庐里,日日药浴泡身。另外,他双手的麻毒,被毒气牵引,也要跟着复发。”

    “陈先生,这严重吗?”

    “有可能治不好。但也有可能,连麻症也治好。”

    徐牧一时沉默,心底有些发疼。

    “我是他的家属,还请医生尽力。”

    “主公在说什么?”陈鹊怔了怔。

    “没什么……劳烦陈神医。”

    徐牧转过头,看向床上的人影。当时,弓狗必然也猜出了刺杀的事情,才会单人一骑,去堵截那位狼箭。

    “徐长弓,活下去!”

    昏睡在床榻上的弓狗,忽然间,五指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