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常威,徐牧一路心事重重。虽然没有入计,但不管怎样,太叔望的这一局,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

    比起贾周而言,太叔望更善于揣摩人心。天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出现的。

    “小东家你看,我家少爷,亲自来接你了。”

    晃开思绪,等徐牧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常大爷已经带着老谋士,等在了营门之前。远远看见了他,便像个流氓头子一般,开始把二指放入嘴里,拼命打着嘴哨。

    “狗曰的!”徐牧才刚下马,常大爷已经跑来,结结实实地捶了一拳。

    “还有傻虎,过来,你过来,让我也捶下。”

    “卖米的,你捶我,我就捶你。”司虎鼓着脸。

    常四郎怏怏作罢,索性牵了徐牧的手,一路往中军帐走。

    ……

    “所以,那太叔望差点诓了你?”

    入帐之后,徐牧直接说了边关外的事情。

    “差一些。”

    常四郎笑了笑,“你不知道,公孙祖是想反击了。但易州之外,我和仲德布好了阵,公孙祖破不了,只能退而求次,所以太叔望这老东西,才去了壶州那边。至于守将安荣,确是个不错的将才,有他在,那边的大关不会丢,但换个人,可就不一定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用你来做局,想借着你的嘴,让我卸了安荣的守将之位。”

    “这老东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宁愿给个矮子牵马,也不愿来我的黑甲军中,坐个上席。”

    “哪儿冒出来的人?”

    常四郎努着嘴,一副“你问我,我特么哪知道”的表情。

    “蜀王,我觉得……是早有预谋之人。”这时,在旁的老谋士刘季,忽然认真开口。

    “危急时刻力挽狂澜,必然能得到公孙祖的重用。另外,关于燕州的援军,我甚至觉得,也和他有干系。”

    “仲德先生,什么样的援军?”徐牧抬手施礼。对于刘季,他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当初各为其主,曾经儒龙要入凉州,也同样被蜀州截杀了。

    这批天下大谋,除了儒龙有点注水,其他的,都堪称绝谋之人。单单一个凉狐司马修,在蜀凉对峙之时,不知给他造了多少大麻烦。

    “三万弓骑。”常四郎插嘴道,声音里带着微微戾气。

    “公孙祖凑了两万,又加三万,五万的弓骑,再加上其他的杂狗兵,这仗越来越难打。我跟你说,弓骑游走奔射,其他的杂狗兵,便趁机杀出。好几轮了,我都讨不到便宜。”

    “先前太叔望这老狗,还在空城里埋火,烧了我不少黑甲军。抓着了他,当真要吊死在猪圈前。”

    徐牧想了想,“骑兵冲杀如何?以骑破骑。”

    “我若出骑,他便固守不出了,退回城内,居高临下的,以远射牵制。再说了,骑兵也攻不了城。哪怕步骑混旅,同样没有卵用。原先我想强攻的,但想着战损太大,有些不值当。”

    “最关键的,不管出什么计,太叔望都有应对之策。该死,这矮子到底得了个好谋士。”

    “常少爷,这弓骑,会不会是外族人?众所周知,我中原三十州,并不擅奔射之法。”

    “可能是柔然人。毕竟燕州之外,便是柔然人的部落。具体的情报,我还在查。”

    常四郎叹了口气,面色不甘,“小东家在西面,打下了凉地三州,偏偏到我这里,啃个河北,把满口牙都啃崩了。”

    “我运气好些。”徐牧犹豫着,安慰了句。

    “好个鸡毛。”常四郎撇撇嘴,“你卖酒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这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到底哪儿来的?”

    “我小时遇到一个老头,他教我——”

    “再胡咧咧我揍你了。”

    徐牧干笑着收了声音。

    “得了,这次你来的信,我和仲德都看了。你说沧州妖后是外族人,那些分析,倒是有几分道理的。”

    “不过,你也知道,河北战事胶着,我此时根本走不开。太叔望那条老狗,现在跟疯了一样,总想找着机会,来反击一波。”

    “常少爷,不用亲自前去,只需一个名头,到时再派出万余的人马,那便可以了。有常少爷牵头,我估计很多州王定边将,会跟着一起入盟的。”

    “这倒是,我常四郎的名头,在天下三十州,终归还是很响的。”常四郎恬不知耻地自夸了一番。

    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徐牧的缓兵之计。真正的意思,徐牧还是想要常四郎亲自入盟。

    当然,徐牧并不想做个损友,至少,前提是保证常四郎在河北的州地,不会被反击夺下。

    “对了小东家,你若是有空,可以去河州一趟,见见廉勇,我觉得,他没什么时间了。前些时日,河州来了信,说廉勇每日所食,只有半碗水米……”

    常四郎声音痛惜。

    “当初北狄叩关,整个天下,除了你我,便只有廉勇,愿意一起并肩作战。”

    “我两次入河州望州,都是廉老将军在帮忙。”

    “他老了,却总还想杀狄。我让他回内城静养,他偏说,死也要死在边关……”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无言。

    久久,常四郎才重新开了口,“河州那边,我和仲德商量了,让九郎先过去,跟着廉勇学习一番,以后,可能是九郎镇守河州。”

    “九郎?何许人也?”

    “我的族弟,常九郎。”

    徐牧点头。常四郎出身世家,自然有一大拨的族亲。徐牧只希望,这一次不是什么任人唯亲。

    “小东家,不若明日一起?随我去易州前线看看?左右在襄江那边,暂时也打不起来。”常四郎忽然抬头,一脸期待地开口。

    “好的,常少爷。”

    徐牧正想寻着机会,再尝试说服常四郎,亲自入盟。

    “哈哈,好!小东家,等会跟我入席,老子盼着你来,可盼得眼都直了。仲德你不知,小东家比清馆里的小花娘,还有趣得紧。”

    “常少爷,这种话可不兴说……”徐牧古怪地回了一句。

    “他们懂个逑!小东家与我,是乱世战火里,实实在在的老友之情!这天下怎么乱,怎么糟,并非你我能左右,但这份老友之情,除了小东家你,老子想不起其他人了。”

    其实还有个小侯爷。

    这位千古忠义,在两人的胸膛里,都刻了深深的一刀,刻入肤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