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入蜀——”

    成都北面城门,一声激动的长呼,瞬间,带起了四周围的欢呼。许多的成都百姓,甚至是吏人,都聚在城门外,对入蜀的大儒们,夹道欢迎。

    徐牧没有迎接。按着他的话说,几个吊书袋的老匹夫,想着祸乱西蜀,他迎个卵。

    “主公,驿馆那边都准备好了。”

    徐牧点头。这狗屁烂事,他算是给了一点脸面。

    待转过身,徐牧没走几步,却发现统领孙勋,忽然领了两个人过来。再一看,其中一人赫然便是老王。

    徐牧大喜。西蜀里,若是说够分量的老文人,面前的王咏是不二人选。

    “参见主公!”

    “无需多礼,起来吧。”

    徐牧抬起头,看了看王咏身边,另一位有些干瘦的老儒。在西蜀里,如王咏这样的儒人,他见过不少。但面前这一位,似是不曾相识。

    “陈方,见过蜀王。”

    “有礼。”徐牧点头。只以为是老王拉来的帮手。却不料,这陈方一开口,便让他有些错愕。

    “当年徐蜀王杀入草原,那篇名扬天下的史文,便是在下写的……”

    “一人破八十万北狄勇士那个?”

    “正是了。”

    徐牧有点无语,“这般说来,浮山水战,也同样是你写的。”

    “不仅如此,名将榜也是我写的。”陈方继续笑道,“我先前就和老王头说了,此番入蜀,想给蜀王送一桩机缘。”

    “什么机缘。”

    “蜀王可知,我是哪里的人?”

    “不知。”

    “定州的东面,鲤州人。”

    徐牧微微眯眼。跟在旁边的殷鹄,也脸色变得认真。

    定州和鲤州,定东关和大宛关,现在战事胶着,东方敬和常胜两个,正针锋相对,明刀暗箭各种厮杀。

    但现在,面前的陈方一个鲤州人,在这种节骨眼上,却说要送一桩机缘。徐牧担心,或许又是小常胜的毒计。

    “蜀王放心,你我过后再谈,这几日有老儒入蜀,欲要辩言,我便和老王头去会一会。”

    对于大儒辩言之事,徐牧兴致不大。输就输了,无非是一段时间内,会让西蜀百姓有些不甘。

    等这群狗屁大儒离开,他有的是法子,将民意鼓舞起来。

    让王咏回来,无非是整个西蜀,需要一个撑场面的儒人。而王咏,正好合适。

    不过,对于陈方请缨,徐牧没有反对。热闹一些,也显得他这个蜀王,对于这种儒事,算得上心。

    “有劳先生。”徐牧淡淡拱手。

    ……

    成都北门驿馆。

    这座驿馆,算得上是规格最高的,寻常外使到来,都会入住此地,再等候徐牧的召见。

    相比之下,这几个入蜀的大儒,有此招待,也算得盛款了。

    只可惜,几个坐在驿馆里,吃着席的老儒,依旧脸色不满。其中一人,穿着一件亮色的华袍,头上束着玉冠,一边捧着酒盏,一边语气愤愤。

    “西蜀不过尔尔。听说,这小鼠王原本便是个泼皮棍夫,哪怕做了蜀王,也同样上不了台面。他若是懂些道理,便该请我们住王宫的。”

    这老儒叫南宫虹,是内城一带,出了名的儒人。连着北渝的不少祭天大事,他都有参与。

    甚至,在北渝的朝堂上,还挂了一个御史郎的虚职。

    在他眼里,自然是看不起,西蜀这般的百姓政权。此次入蜀,也无非是顺了北渝小军师的意思,来给西蜀难堪。

    当然,其中还有好戏。若是成功的话,便能颠覆西蜀百姓的民心。

    南宫虹放下酒盏,面色露笑,“所以啊,我才说了,像西蜀这样的,不可能取得天下。真正的正统,只在北方。古往今来,何时听过南方有龙运的?”

    同席的几个老儒,皆是深以为然。这一次,他们是要将这种化外之邦,彻底碾到尘土里的。

    “诸位,过两日辩言之时,我等要大胜一场,好好灭一灭西蜀的威风。好让这帮人知道,所谓的天地君权,并非是蜀王这样的泼皮棍夫,可以染指的!”

    一时间,驿馆里满是欢呼。

    入夜,成都王宫里,徐牧听着驿卒的情报,心头更加不喜。

    这些个老匹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若非为了大局考虑,他早想动刀了。

    西蜀和北渝不同,北渝倚靠世家。而世家,又向来是儒人的繁衍地。在西蜀,像老王这样的,已经不多了。

    “狗福,你怎么看?”徐牧想了想,问了问面前的少年郎。他突然发现,逐渐的,面前的少年郎,正在慢慢替换贾周的位置。

    当然,这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小狗福想了想,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我觉着,哪怕主公不动手,这大儒入蜀的事情,极可能都会演变成祸事。”

    徐牧沉默了会,明白了小狗福的意思。常胜驱大儒入蜀,不止是来耀武扬威的,更有可能,是在酝酿一出祸计,颠覆西蜀的民意。

    “这些大儒若赢了,便会说北渝才是天下正统,到时候,便以此大肆宣扬。儒人造势,古往今来,已经有不少了。”

    造势之下,西蜀便如同反贼,而北渝,则更像大纪王朝的延续。

    徐牧淡淡一笑,并没有过多担心。在很早的时候,关于这方面,他便留了一条后路。

    不过,眼下他想再考一考小狗福。

    “狗福,你有何建议。”

    小狗福也露出笑容,“北渝那边似乎忘了,在我西蜀里,实则还有一个袁氏皇室的人。主公当时没有杀他,想必,也考虑到了眼下的局面。”

    徐牧欣慰点头。

    袁氏皇室的人,自然是袁冲。这位小袁王,哪怕当初犯了大错,但徐牧还是留了下来,留在成都里。

    还是那句话,这天下不讲公义,但你要做大事,偏偏要讲一份大义。

    而袁冲,作为大纪王朝,最后一个袁氏人,便是其中的大义所在。不说什么虚的,只要袁冲站出来,为西蜀说上两句,这满天下,多的是各种纪朝的遗老遗少,毫不保留地相信。

    另外,还有被小侯爷认族弟的事情,也可以用来定计。

    徐牧呼了口气。

    常胜,不管从哪一方面下手。早在先前,他和贾周,以及东方敬三人,都已经考虑周到。

    西蜀,并非是一个散沙政权,而是许许多多身怀大义的人,走到一起,凝聚起来的一片赤诚,一泼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