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投瘟。”常胜面无表情,眼底不见丝毫怜悯。慈不掌兵,如这般的战事,他已经经历太多。

    “投瘟之时,亦通传两面的大军,即日起夜战不休,以最快的时间,打下整个山道。”

    “领小军师令!”

    只等一层层的军令传下,并未多久,整个山道的北渝大军,变得越发疯狂。如潮水一般,循着蜀人筑起的两边长墙,发起了狂攻。

    直至夜色到来,北渝人的攻势没有丝毫停歇。

    “上官堂主,北渝人夜攻了!”

    “韩将军有令,守住!给老子守住!”在东墙守备的上官述,连着声音都嘶哑无比。在他的身边,数不清的老伙计,不断倒在了北渝人的飞箭之下。

    “堂主小心!”

    一个亲卫侠儿,蓦然身子一跃,将上官述撞开之后,一下子中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上官述怔了怔,一下子目眦欲裂。从江湖到庙堂,他并未有过太多的思考,他相信那位蜀王总舵主,会带着他们,还一片人间清风。

    “堂主,要守不住了!兄弟们先前便害病,北渝人突然又猛攻起来。”

    上官述沉着脸,居高临下去看,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北渝士卒,越来越多。甚至是说,有抱木的几队先锋军,已经冲到了近前。

    轰——

    巨大的撞木之下,筑起来的长墙,立即被崩出一个窟窿。

    “抱木的死士,快撞,把蜀人的墙都撞塌!”远远看着的郑布,脸色涌上几乎疯狂的欢喜。若是说,他先一步破了蜀人的墙阵,岂非是证明了,他比小军师常胜还要厉害几分?

    在郑布的军令之下,诸多的抱木死士,怒吼着狂奔起来,无数的轰声,将整片东墙撞得摇摇欲坠。

    “援军到了么?”上官述凝着声音。

    “已经不足半里,机动营连日在东墙西墙奔行,已经疲惫不堪——”

    上官述抬起头,守备的惨状,让他一双眸子变得通红,蓦然烧了起来。他卸去甲胄,如这等过于负重的物件,不利于出招变换。

    只在一瞬间,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快意仗剑的侠儿。

    “江山雾笼烟雨摇!”

    在他的左右,只剩千多人的侠儿,仿佛寻到了信仰,纷纷抬头高喊。

    “十年一剑斩皇朝!”

    “飞檐——”

    踏踏踏。

    数不清的侠儿,跟着上官述一样,弃掉了袍甲,脚板踏在土墙上,接二连三地跃了出去。

    天空中,一道道的人影,随着清风灌入袍袖,盛开如一朵朵的白木兰。

    上官述垂下目光,看着几队抱木的先锋营,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

    “爹爹,那新来的总舵主,根本不会武功,我们为什么要帮他。”

    “他和李知秋舵主不同,我总是觉得,他会带着我们,付诸侠儿舵的夙愿,没有贪官狗吏,没有吃人的世道,能结束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

    “堂主,你真开始读兵书了。”

    “吾上官述,从今日起,要在总舵主的麾下,做一名带兵大将,帮助总舵主扫平乱世。”

    “上官述参见总舵主!江山雾笼,白衣负剑莫等闲。”

    “狗福,莫死。”

    “上官叔,莫死。”

    ……

    虚踏落地,如同敏捷的白鹄,上官述带着诸多侠儿,扑入了声势浩大的北渝方阵中。

    无数抱木的先锋营,被侠儿赴死冲杀,死死挡在墙下。飞矢与怒吼之中,到最后,只剩下最后的数百个侠儿义士,临战不退,死守在长墙下,与冲来的北渝士卒,杀得浑身是血。

    “那是西蜀的上官述,快杀了他!”一个北渝裨将抬刀惊喊。

    北渝先锋营的无数力士,往上官述的方向齐冲。

    不知多久,连挡了七八波进攻后,上官述咳着血,回过头,看向长墙后方。隐约有同僚的方阵出现,士气如虹。

    上官述缓缓闭上眼睛。

    “枭首!”

    有一北渝裨将抬刀冲来,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剧痛蔓延,连着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

    听闻噩耗,小狗福捂着嘴,在高岩上吃力地咳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挺直了身子,脸庞重新恢复镇定之色。不断指挥着旗营,下达死守的命令。

    天色又将入夜,面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昏昏沉沉。

    “韩将军,北渝人要夜攻!”

    小狗福凝住目光,看向了东墙方向。

    “旗营,传令西墙的守军,放弃外墙。”

    “韩将军,先前还在死守……为何现在要放弃了。”

    “兵力式微,常胜已经像个疯子,突袭的计划,不得不提前。速去吧。”

    裨将抱拳,迅速往后跑去。

    命令之下,西墙方向的蜀卒,领了军命之后,顾不得同僚战死的悲伤,缓缓放弃了外墙。

    西面方向,攻杀来的北渝人,只以为大胜在望,又见着蜀人步步败退,一下子杀得更凶,齐齐冲到了阵前。

    “常将军,撞碎蜀人的长墙了!”

    “甚好!”听到喜报的常霄,脸色惊喜无比。又急急下令,让前方的卖米军,配合各个同僚营,打算一举攻灭蜀人。

    却不曾想,在杀过蜀人墙阵之后,一下子,便有二三百的士卒,摔入了掩埋的壕沟里。

    “火矢!”一个西蜀裨将见状,怒声高喊。

    待火矢落下,凿出的壕沟,瞬时打起了火焰。烧得抢攻的不少北渝人,发出连连的惨叫。

    ……

    从高岩走下,小狗福带着聚拢的人马,奔到了西墙之侧。在先前,侠儿军赴死的尸体,早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小狗福闭了闭目,重新恢复了冷静。

    “收集的北渝兵甲,让冲字营的人换上。”

    虽然只有两千多副,但在这般的夜色下,只要混淆北渝人视线,便能帮助突围。

    西墙主攻的北渝大将,叫郑布,虽说素有武勇,但不管怎么样,若是要突围,小狗福绝计不会选常胜那边。

    “韩将军,今夜可是要突围了。”

    “正是,西墙的火势已经烧起来,再加上有壕沟和内墙,约莫能挡住西面北渝人一段时间。”

    若是在先前,简简单单便要突围的话,只怕要被常胜算计,很难成功。但现在,拼到了现在,北渝人为了这场大胜,已经变得有些疯狂。

    “北渝郑布,便成为我等这支雄师的祭旗之犬!”

    “三拨火矢后,冲字营准备出城!配合突出东面重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