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四起。

    逼近的狄戎方阵,已经到了老关之前。

    “投石,砸死他们!”常白柳脸色涨红,举着长剑,一边被硝烟呛得发咳,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金汁也可,我这几日都在城墙上的土厕出恭!老子常白柳,也为北渝积粮筑器了!”

    当然,并没多少裨将听他的话。反而都将目光,停留在常霄的身上。

    常霄冷静看着,将要跑来开口的付延,一巴掌推飞。

    “传令旗营,以十息之隔,令城上的步弓抛射。城下投石营,以正城门外的方向抛投。”

    ……

    呜呜——

    老关之外,马背上的神鹿子,穿着一件普通不过的都侯袍甲,面无表情地看着。

    这第一轮的攻城,非是狼王指挥,而是由他领军。出动的人马,不过三万的北狄军。

    “军师,北渝人抛投石了。”有亲卫走近。

    “守城之初便抛投石,即是说,关内辎重极多。”神鹿子半眯眼睛,“不过,这倒合乎常家废物的手段。”

    “传令,让兰峰部落的骑军,在老关左面奔射。”

    ……

    踏踏踏。

    近数千人的北狄轻骑,以迂回奔马的阵型,迅速杀到老关左面之前。算计着守卒的回射,将一拨拨的马箭,飞射上了城墙。

    数十个守卒中箭,约莫有过半人,从城头上栽了下去。

    “回射!”一个北渝裨将怒吼。

    女墙之下,回射的守卒声声怒吼,齐齐搭弓捻箭,朝着杀入射程的狄戎轻骑,也疯了一般抛射出去。

    昂——

    二三十骑的狄骑中箭,倒在了城关之下。

    “命裨将秦宰,往左墙下推滚木,截停奔马!”常霄按着刀,站在城垛的箭楼下,不时发出军令。

    一截截的滚木,从城头推下。奔来的狄骑或被砸死,或被截了马蹄,继而被乱箭射死。

    不得已,一个狄戎酋长怒骂了声,领着余下的人马,迅速狂奔离开。

    呼啸的投石,不时划过长空,又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砸落在城门外的方向。

    “腾格——”

    数个北狄士卒,狂吼未落,随着一坨巨大阴影的逼近,瞬间便化成了肉酱。

    “常霄,常霄,金汁啊,放金汁啊!我三日吊了七泡!”常白柳狂喊。

    “大少爷,敌军未先登,此时倒金汁是要熏自家人么?”常霄翻了个白眼。

    常白柳怔了怔,“对对,我亦熟读兵书,刚才不过是口误了。”

    不理会常白柳的模样,常霄呼了口气,侧过了头,看向后城墙的一处城垛。他知晓,自家的主公一直都留在那边。

    正如自家主公所料,狄戎人的第一拨攻势,必不会全军压上。

    ……

    “打得不过瘾。我估摸着,这头老狼要退了。瞧他这般,也不怕伤了士气。”常四郎有些好笑。

    “狄戎与中原不同,这些人为了掳掠,只要一胜,都会变成疯子。”徐牧起了身。

    “去了?”

    “等不得了。”徐牧笑道,“若你我没有猜错,天黑之时,郝连战便会鸣金收兵。”

    “这老狼巴子,打又不敢全上,却又想着赚我老关的先机。驴儿草的玩意,干脆滚回北边牧羊得了。”

    “常少爷的骂人水平,一如既往……”

    “赶紧滚蛋。”常四郎摆了摆手,“记得从小侧门出关,若被狄戎狗子抓了,别指望老子去救你。”

    “老子卵比你大,不需要你救。”

    “打个桩子喝八碗枸杞汤的,你可别咧咧了。”

    徐牧羞愤转身。

    “喂,记得从小侧门出,那里我留了几个暗哨,当无祸事!”

    徐牧心底动容,在晚风中转身,冲着常四郎一个抱拳。

    ……

    “鸣金收兵——”

    撤退的长号,在逐渐暗下的夜色中,再度沉闷地响了起来。厮杀了一日的狄戎联军,如退潮一般,迅速撤出了老关之外。

    郝连战皱着眉,按着金刀,立在中军帐外的地上。

    不多久,神鹿子骑着马,从前线赶了回来。

    “参见狼王。”

    “无事。你便说,今日如何。”

    神鹿子呼了口气,“取关不易。除非大军逼关,加以大型攻城的器械,才会有胜算。”

    “久不攻关,麾下的狄戎部落,已经有些难耐。”郝连战仰头,叹出了一口气。

    “神鹿子,你也知道,我所担心的是什么。”

    “骆峰山方向的蜀军。但我建议狼王,最好不要分军。若我等主动分割战场,反而会对敌人有利。对了,赵青云那边可有消息?”

    “仇狼派人回来了,赵青云赶到骆峰山附近,并未立即攻山,磨蹭了二三日的时间。”

    “畏蜀如虎。”神鹿子冷笑,“他是害怕那位西蜀王,这般的人,我早说了,终究成不了大器。”

    “也不知为何,当初他一哭一跪,我便让他带军了。再者说,从入河州以来,他也算有了不少战功。”

    “狼王,赵青云是一条凶狼。狼王不喜,中原更不喜。我对狼王说过,有一日狼王攻下了长阳,建立了新朝,赵青云也要死。他不死,诸多的中原人便不会服气。重用一个中原大叛,便是和所有中原人作对,乃是大忌。”

    “我都明白。”郝连战脸色闷闷,“这狗东西,这一次回了营,不管胜负,都留不得了。”

    “狼王英明。”神鹿子抱拳。

    “先生,依你之见,明日攻关是否要继续?”

    “既一时攻不下,如此潦草攻城,并无任何的作用。若狼王担心麾下的士气,不若以佯攻之法牵制老关,再加以疲兵之计。”

    “不错。”郝连战点头。他很明白,这次攻打中原,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在老关前铩羽而归,等到狄戎二者的隔阂一起,他这位草原的狼王,也算做到头了。

    “神鹿子,不若多想一番妙计,破开眼前的困境。先生当知,在本狼王的心底,先生之智,并不弱于中原五谋。”

    “容我深思。”神鹿子眯了眯狐狸眼睛,恭敬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