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峰山下。

    “好厉害,这些蜀人好厉害!该死,该死啊!”赵青云昂着头,声音却有些不淡不咸。只等侧过脸,他的眼眸子里,才露出一丝疯狂的肃杀意味。

    “大当户,蜀人防守严密,久攻失力,我等怎办?”

    “不能让我朝图的兄弟再冒险了。”赵青云转过头,脸庞露出痛苦,“从草原开始,我与诸位一路生死,眼见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吾心甚痛。卫山,让大军先退,不管狼王有任何责罚,某赵青云一力承担。”

    叫卫山的北狄都侯脸色一震。

    赵青云垂下头,眸子闪动,“莫要忘,当年我也是拓跋虎大汗麾下的将军。虽被奸人所害远遁苦寒地,但在某的心里,终归以北狄人的身份为荣。另外,射杀北狄小汗的事情发生时,尔等也有不少人,与我同在,当知晓这是谁的杀汗令——”

    欲言又止,都侯卫山却深思起来。

    “卫山,去吧,让兄弟们先休整。”

    “大当户,那狮卫统领仇狼……”

    “无事。”

    如都侯卫山所料,并未多久,数骑狮甲的沙戎精锐,肃杀地骑马赶至。为首的人,赫然便是统领仇狼。

    “朝图!为何停攻!莫非是忘了狼王之命!”

    赵青云转身,拱手抱拳。

    “狮卫大人可见,蜀人严阵以待,我等战损不少,当休整一番,重新盘桓战略——”

    “废物中原狗!”仇狼扬起马鞭打断,没有丝毫犹豫,抽在赵青云身上。只一下子,便在脸庞留下了一道血色的鞭痕。

    几个在旁的北狄都侯,一时眉头皱起。明面上讲,二十多万的狄戎大军,虽然都是草原人。但实际上,沙戎攻灭北狄王庭,也不过是这二三年的事情。而且,如这些沙戎的王庭狮卫,向来是最可恨的,不知打死多少北狄的小都侯。

    “朝图,你这条疯狗!快快下令,大军继续攻山!”仇狼冷着声音。

    “狮卫大人请看,我北狄这些个部落,好几番都是作为先锋军,一路来战损惨重!”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让你现在攻山!如若不然,我便派人回报狼王,说你朝图——”

    “狮卫大人,是不让我等些北狄人活了么!”赵青云迅速打断,声音吼了起来。

    在旁边不远,数个北狄都侯,面庞间也涌上了怒意。

    仇狼神色一怔,“我的意思,是你朝图违背——”

    “对,狮卫大人看不起我等这些北狄人。难道说,有日我北狄立下大功,作为沙戎人的狼王,同样是不会有半分赏赐?同为草原人,为何我北狄受如此欺负!”

    “朝图,你想闹事!”仇狼扬起马鞭,刚要再抽下。却发现,已经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北狄酋长,冷着脸抓住了马鞭。

    “滚开!”仇狼顺手一推,将抓鞭的狄人酋长,瞬间推得翻倒在地。四周围的北狄人,都沉着脸缓缓围拢。

    赵青云不动声色地嘴角露笑,但又稍纵即逝。他终于明白,当初的算灶大师,为何能成为草原国师了。这些个蛮子,脑子都是灌水的。

    他半眯眼睛,随即怒而抬手,拦住了仇狼。

    “沙戎鞑子,休伤我朝图的兄弟!”

    “疯狗,疯狗!”回过身,似是为了发泄怒气,仇狼照着赵青云的头颅,用尽力气一鞭抽下。

    嘭。

    赵青云整个坠马。在同一时间,四周围的北狄人,都纷纷怒吼起来,朝着仇狼这些狮卫的方向,扑了过去。

    ……

    “大当户如何?我等实在气不过,便和那些狮卫打了一架。”

    “可死人了?”转醒的赵青云,有些焦急地开口。

    “未死……有些不敢下重手。毕竟是沙戎王庭的亲卫。”

    赵青云先是皱眉,随即一声惊喊。

    “不好,若是仇狼回报狼王,我等恐怕都要死!”

    听着,旁边的都侯卫山也变得紧张起来。和许多北狄都侯一样,他的思维很简单,跟着沙戎王入中原,抢土地,抢牛羊,抢中原女人。却不曾想,莫名其妙地被绕入了这么多道道。

    “大当户,同是草原人,狼王那边不会这么狠心的。”

    赵青云红了眼睛,“你忘了,小汗怎么死的。小汗王还是个孩子啊,他们尚且下得了手。那会便用计逼迫你我,误杀了小汗王。直至现在,某心底一日也不得安宁。此生夙愿,是希望帮着立了大功,能替我北狄小汗王建一座王祠。卫山,北狄不灭。”

    “北狄不灭……”

    “对,腾格里!”赵青云喊起来。

    “腾格里!”卫山咬着牙。

    “你我此番犯了大错,说不得要连累草原的家人。只可惜我身子受伤,若是这仇狼跑回狼王本阵……”

    话未完,卫山已经阴沉脸色,整个人迅速站了起来。

    卫山离开。

    整个毡帐内,重新变得死寂起来。

    赵青云神经质地捂着嘴,拼命地捂着嘴,忍住要迸出来的狂笑。

    该死,该死。

    那小东家恐怕也是这般,说什么仁义之名,说什么民道,骗了天下名谋名将,又骗了蜀人入伍成军。

    呼,呼。

    忍了好一会,赵青云才昂着头,舒服地望着毡顶。

    他想起了那一日,他被中原朝廷拜为征北将军。走入金銮殿的时候,那些个文武百官,都看着他眼色羡慕。连着萧宰辅,也拼命使人拉拉拢他。

    对了,还有那张龙椅。他抬头谢恩的时候,偷偷瞄过几眼,金碧辉煌,威风凛凛。

    若是他也能坐上去……

    “呵呵呵。”赵青云垂下头,眼睛鼓起,发出有些莫名的笑声。中原憎他,草原弃他,如何,如何呢。老子赵青云,一样要混出名堂!

    到时候,若回了族中,只怕那些乡人,赵氏的族人,都纷纷围过来巴结于他,求他赏下二三富贵。

    哪怕入了草原,世家们也要夹道欢迎,将家中一个个的待闺女子推出来,盼着能和他联姻。

    还有成都,成都,那小东家的本州……将这些蜀人都发配流放!该死,明明都相识,却都看不起他。

    “小东家,我要爬得比你高!”赵青云面目可憎,握着的手臂,青筋瞬间暴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