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白言和知更鸟还并排走在街道上。

    “提醒哥哥要小心自己?”知更鸟一脸疑惑,显然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错,小心他自己。”

    知更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可以问一问是什么意思吗?”

    白言边走边说,语气平静:“智慧生命存在自我。当一个人觉得自己犯错了的时候,会产生被指责感,无论自己是否明白其中的对错,自我都会产生抗拒感,因为这是在否定他之前建立的自我。”

    “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一个人仅仅因为看一个老人不顺眼,就把对方一脚踹倒,然后离开。”

    知更鸟对这个例子提出评价:“那个人这样做很过分。”

    “你觉得过分,可那人的自我并不觉得。他当时能做出这种事情,也就是说他的自我意志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如果他开始觉得自己犯了错,他需要做什么呢?”

    知更鸟回答道:“我觉得他应该去给他伤害到的老人道歉并赔偿才对。”

    “他轻易能做到吗?”

    白言微笑着,继续解释道:“智慧生命的自我是存在保护机制的。错误,意味着被指责,包括自己的内心指责自己。”

    知更鸟耐心地听着,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为了保护自己,人们在被指责时还会通过自我辩解来应对。常见的方式比如:找出证据说明自己没有错,是别人错了。”

    “自己做得已经很好了,别人不应该求全责备,要求太多;”

    白言的声音柔和,但眼神中带着一丝严肃。

    “证明自己就算有错,也是可以原谅的,或者说尽管自己犯错了,但是责任不在自己,而是另有原因。”

    白言停顿了一下,观察知更鸟的反应。

    “有多少人愿意在出现被指责感时,去真的反观下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又有多少人愿意承认自己有错误,并且去改正错误?”

    “在自我的底层逻辑上,认错是在将自我的一部分打碎,重塑,这会被视为放弃自我保护以及自我放弃。”

    知更鸟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白言的话。

    “被指责感、卑贱感、失落感……各种负面情绪会和自我保护一起阻止这种行为。”

    “自我认为这个问题越大,这些情绪就越强烈,对自我的冲击就越大,就越容易蒙骗自我,采用最能维护自己自尊的方法解决这件事。”

    白言的语调渐渐低沉,聊天的气氛逐渐压抑。

    白言话锋一转:“智慧生命引以为傲的智慧,不仅会用来欺骗别人,还经常欺骗自己,大家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骗自己,所以智慧是不是智慧呢?这难道不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吗?”

    “嗯?”

    白言转头,对知更鸟露出温和的笑容:“如果是现在在朝露公馆的那个混蛋,应该会这么说,还会配上一阵嗤笑声。”

    ————

    匹诺康尼,同样是在黄金的时刻,路边酒吧。

    着装随意,不修边幅的猎犬家系的治安官,正喝着一杯特调的饮品。

    这里并不是他常来的地方,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喝两杯。

    棕色的短发在室内通风设备下吹起些许发丝,红色的眼眸透着沧桑。

    加拉赫坐在吧台前,看着玻璃门外的匹诺康尼,心中若有所思。

    [美梦中只有快乐,这恰好是最大的悲哀。这些现实中的失意者们来到这里,如幽灵般行于美梦的边界,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情绪,回避那些闻着酸涩且微苦的记忆。]

    甚至有人,为了沉沦梦境,抛家弃子,放弃现实中的一切。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仿佛映照出那些曾经迷失在梦境中的灵魂。

    加拉赫兼职调饮师,见过太多的客人。

    他曾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比如一位年轻的父亲,为了逃避现实的压力和痛苦,抛下了年幼的孩子和深爱他的妻子。

    他在梦境中寻求安慰,仿佛在那虚幻的世界里找到了片刻的宁静。

    至于艰难生存的妻儿如何,那人到最后也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人们所逃避的,往往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无法面对的重量。

    加拉赫也察觉到最近匹诺康尼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对于他来说甚至不算变化。

    人们依旧沉沦着,甚至陷得更深。

    他的计划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只是这个局里出现了他没有想到的存在,他甚至没有办法看清那两位的真面目。

    加拉赫一口将杯中的苦酒饮尽:“算了,先以不变应万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