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啃老,不求上进的楚王世子,只是想进青楼简简单单睡个姑娘。

    如此纯朴无害甚至为大宋GDP做贡献的消费行为,为何总是有人不肯成全?

    赵孝骞很烦躁,他不喜欢与朝堂人物打交道,尤其是顶层的人物,眼前两辆马车,不是这个相就是那个相,他更不想搭理。

    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堵在御街争这口气干啥,幼不幼稚!

    “马车掉头,咱们换条路。”赵孝骞当即吩咐道。

    惹不起,躲得起。

    陈守一脸为难:“世子,怕是掉不了头,因为这两辆马车,整個路口堵得结结实实,寸步难行。”

    赵孝骞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马车放弃,叫车夫回去,咱们步行去潘楼。”

    赵孝骞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的两辆马车看了一眼。

    正打算步行离去,突然见到对面一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位皓首白须的老者出现在视线中。

    老者满脸严肃,不苟言笑,气质很沉稳,但赵孝骞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一抹阴戾之气,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赵孝骞顿觉有些不自在。

    没等赵孝骞离去,老者突然开口:“可是楚王世子当面?”

    赵孝骞脚步一顿,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已换上一脸阳光明媚的微笑。

    “正是,不知这位老者……”

    老者捋须,扯了扯嘴角:“老夫章惇。”

    赵孝骞露出惊讶之色,急走两步到马车前,长揖一礼:“小子赵孝骞,拜见章相公。”

    章惇不吱声,捋须打量着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却仿佛能刺透赵孝骞的心灵。

    良久,章惇哂然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世子之名,老夫闻之久矣,今日得见,果真器宇轩昂,仪表不凡。”

    “章相公砥柱之臣,励治勤勉,挽大厦之倾,官家得章相公之辅佐,实为官家之福,大宋之福,小子不胜仰慕之。”

    商业互吹嘛,好听的词儿太多了,对新旧两党都不感冒是一回事,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要拿捏的。

    赵孝骞的一番吹捧果然令章惇心情愉悦,不苟言笑的老脸都露出几分欣悦之色,看赵孝骞的眼神都愈发和蔼可亲了。

    “世子莫乱吹捧,老夫倒是要多谢你,若无令尊楚王殿下那道奏疏,官家也不会将老夫从汝州调任回京,废旧复新造福于民,楚王父子功莫大焉。”章惇满面春风地道。

    “官家和章相公早有帷幄,父王和小子不过是误打误撞,岂敢贪天之功。”赵孝骞谦逊地道。

    “不错不错,少年果真不凡……”章惇扯了扯面颊,当是笑过了,然后捋须道:“方才见世子马车行来,不知欲往何处?”

    赵孝骞立马露出忧国忧民的嘴脸:“小子为国忧心,今日打算去大相国寺上香礼佛,求我佛保佑我大宋官家百年长寿,国祚万世绵长。”

    说完胡乱找了个方向,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表情虔诚且圣洁。

    章惇一呆,如此正能量的吗?

    相比此刻,他和另一老头儿的马车堵在路口不肯相让,四周百姓怨声载道,章惇突然觉得自己堂堂左相,行径竟何其渺小。

    正要羞愧一下,章惇骤然回过神,不对!

    “大相国寺就在东大街,距此咫尺之遥,世子的马车欲行之方向,似乎……是潘楼街?”章惇捋须似笑非笑。

    潘楼街,汴京城里很有名,那里不仅美食众多,也有青楼勾栏林立,是汴京纨绔们趋之若鹜的烟花风流之地。

    赵孝骞微惊,仍面不改色地道:“车夫新来的,不识路,多谢章相公提醒,回头罚他月俸。”

    章惇松了口气,特么的,还以为这家伙情操多伟大,原来也是个风流浪荡子。

    真特么会装,刚才那小小的羞愧委实不值,白羞愧了。

    “世子客气了,倒是老夫碍了事,马车堵在路口委实不妥,只不过……”章惇指了指对面不肯相让的马车,露出冷笑。

    “刘挚这老狗与老夫不合多年,今日拦我马车,便是他挑衅在先,老夫若低眉顺目相让,难免折了我元丰新党之锐气,为天下苍生福祉计,今日老夫不能让!”

    赵孝骞惊呆了。

    俩老头儿的意气之争,堵个马车的事,有必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吗?

    “没错,咱新党不能在旧党面前弱了气势,章相公您老继续,小子就不打扰您为国堵车了,告辞告辞。”赵孝骞一心只想赶紧离开,没兴趣跟这种沽名钓誉的老货扯淡。

    章惇表情和蔼地点头。

    旁人不知赵孝骞内心对新旧两党的真实想法,在所有人眼里,随着楚王赵颢上了那道奏疏,朝堂君臣已将楚王父子划入了新党阵营。

    对章惇来说,赵孝骞是妥妥的自己人,而且是废旧复新运动的领头人。

    相谈甚欢之后,赵孝骞正要告辞,却见对面马车的车帘也掀开了。

    一道苍老且很不客气的声音传来。

    “对面的小子,可是楚王世子?”

    赵孝骞一怔,烦躁地叹了口气。

    我只想简简单单睡个姑娘啊!为何今日各种不顺,新党聊完旧党聊,我特么是去找陪聊,我本人不是陪聊!

    转过身,赵孝骞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小子赵孝骞,拜见刘相公。”

    对面马车里的人叫“刘挚”,在官家赵煦亲政以前,他是尚书右仆射,理所当然的右相。

    现在刘挚被贬了官,已经不是右相了,但礼貌上称呼人家一声相公不为过。

    刘挚大约六十多岁,一脸沧桑的样子却像个耄耋老者,这些年旧党势力执政想必并不轻松。

    面对赵孝骞的行礼,刘挚却不领情,冷哼道:“听说废旧复新的奏疏,是你撺掇楚王递上去的?”

    “黄口小儿,有何资格妄议国事!新法祸国殃民,究竟哪里好?朝堂就是被你们这些奸佞之臣弄得乌烟瘴气!”

    赵孝骞面色一僵,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我对你以礼相待,是我教养好,你特么张嘴就骂人,真拿客气当福气了?

    深吸了口气,赵孝骞决定再忍一忍。

    新党旧党,他都不愿搭理,更不愿卷入新旧朝争中。

    今日若与刘挚针锋相对,日后少不了被旧党势力各种骚扰,那跟穿新鞋踩臭狗屎有何区别。

    没搭理刘挚的辱骂,赵孝骞扭头望向章惇。

    章惇一脸平和,眼神带着考究,似乎有意观察赵孝骞接下来如何处理。

    赵孝骞朝章惇笑了笑,长揖道:“小子告辞。”

    说完领着陈守等禁军将士转身就走。

    刚迈了两步,身后又传来刘挚带着愤恨怨毒的声音。

    “当爹的其蠢如猪,只知蝇营狗苟,逢迎媚上,当儿子的不知死活,自诩少年英雄,拿社稷兴衰换取个人前程,父子俩一路货色,朝堂被你们这种人占了,简直是大宋之耻,天下之祸!”

    “官家昏庸啊!”

    赵孝骞停下了脚步,深吸口气,面色渐渐铁青。

    能继续忍吗?

    当然能忍,一个被贬了官的老头儿,正是满腹牢骚不平之时,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没必要计较。

    可是,要继续忍吗?

    楚王世子,出身贵胄,若凡事只知一个“忍”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跟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楚王世子有何区别?

    赵孝骞突然冷笑,我特么今天不忍了!

    “陈守。”赵孝骞背对着马车悠悠开口。

    “末将在。”

    仿佛预感到什么,陈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杀伐之气。

    赵孝骞静默片刻,语气极轻,却无比坚决。

    “杀马,砸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