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一下很开心,一直皮一直开心。

    赵孝骞的心情很愉悦,他在盘算今日若救下狄莹,那么曾经的人情账算不算还清了。

    估计连利息都还了。

    毕竟救了她的命,狄莹只要良心没被狗吃了的话,不仅人情债一笔勾销,事后还得给赵孝骞送一面锦旗,上书五个大字,“多谢救我狗命”,生生世世结草衔环报之。

    想想就很爽。

    小门叩击了几下后,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小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狄莹那张略显狼狈忧虑的脸。

    赵孝骞愣了一下,说实话,他没想到狄莹真在这里。

    以狄家的能力,她为何还没逃出城?

    看到赵孝骞的那一刹,狄莹两眼大亮,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你,你是特意来救我的么?”狄莹眼眶顿时泛起了泪光。

    “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贵宝地……见你没事我便安心了,再见!”

    狄莹大急:“你,你站住!混蛋!”

    赵孝骞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小莹儿,你为何还没出城?”

    狄莹放眼望去,不由大喜,随即委屈地瘪着小嘴儿:“姑母……”

    姑母从船舱走到船头,一脸诧异地道:“府里只剩伱一人没走了么?”

    狄莹摇头,哽咽道:“我和父亲都没走,洪水来得突然,父亲让二房和三房的人先走,父亲说他是武将,足可自保,我不能扔下父亲不管,便陪他留了下来,正打算扎筏子逃生……”

    姑母气道:“你爹是个老糊涂,自己作死还牵累女儿!”

    狄莹泣道:“谁都没想到洪水涨得这么快,父亲扎筏子根本来不及,你们若不来,我和父亲都要上屋顶求救了。”

    话刚说完,却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将狄莹挤开,露出那张虬髯毛脸,开口声若洪钟。

    “谁在背后编排我?”

    姑母见到此人,眼中不由一喜,接着沉下脸来,冷哼道:“二哥一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女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性命攸关的时候,你竟让女儿留下来陪你送死?”

    中年男子大怒:“放屁!是我要留她么?打都打不走,她非要留下来,这犟种不知随谁,我有什么办法!”

    兄妹俩吵嘴,一旁的赵孝骞却仔细打量着他。

    这位想必就是狄莹的父亲,名将狄青的次子,狄谘。

    如今的狄家,这位狄谘算是老大,本来他上面还有一位兄长,但早早夭亡了,现在是狄谘当家。

    兄妹吵了几句,狄谘望向赵孝骞,也打量了他一番,道:“这位,想必就是楚王世子了?”

    赵孝骞站在船头,急忙行礼:“晚辈赵孝骞,拜见狄伯父。”

    狄谘用力一挥手:“啥时候了还拜个屁,快快把我俩救出去,找個高点的地方你使劲拜。”

    幸好有两艘小船,多装狄家父女二人勉强也够。

    将狄家父女接上船,赵孝骞长松一口气。

    功德圆满了,今日救人的壮举,至少给自己添了十年阳寿。

    狄家如果客气一点的话,给自己立个长生牌位,阳寿再加十年。

    妥了,内定版百岁老寿星,不出意外的话,能活到死。

    两艘船满载众人,当即朝通津水门驶去。

    一个时辰后,没出任何意外,船儿驶出了通津门,终于逃离了汴京城。

    回首望去,整座城池淹没在一片汪洋里,依稀只见城池的轮廓,以及高耸的城头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待救百姓。

    幸好汴京城墙比较高,城头马道也算宽敞,许多百姓有了暂时避难的地方。

    赵孝骞抿唇转过头去。

    生而悲悯,是人的本性,但他无法拯救受难的苍生。

    在大自然的天灾面前,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显得渺小。

    能救下的人都救了,出了汴京城,赵孝骞按照与赵颢约定的原计划,两艘船朝尉氏县驶去。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不仅是因为疲惫,也被这场天灾而震撼。

    两艘船总共十多人,显得有些拥挤,载重方面其实也很勉强了。

    还有个大问题是,大家携带的干粮不够,从事发到此时,已过了几个时辰,每个人水米未进,情势有些严峻。

    而出了城后,放眼望去,汴京城外的乡村也是一片汪洋,四面皆被洪水淹没,很难找到食物和淡水。

    “都克服一下,再忍一忍,先找高处暂憩,补充食物淡水。”

    赵孝骞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担起这些责任?

    两艘船上的长辈都有好几个,他们却似乎习惯让赵孝骞领头做决定了。

    尤其是狄谘,自从上了船后便一副理直气壮坐享其成的姿态,要不是不大乐意又欠狄莹的人情,赵孝骞真想下令把这货扔下船了。

    撑船南行,直奔尉氏县方向,这是赵孝骞与赵颢约定的会合地点。

    又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前方突然迎面驶来一艘渔船,船头站立一人,神态焦急,不时扭头冲着撑船的人骂骂咧咧。

    离近了细看,赵孝骞不由一喜。

    “立衍兄!你也逃出来了?”

    对面立于船头的正是魏节,见到赵孝骞后,魏节的表情未见喜悦,仍是一片焦急。

    “世子,闲话先莫说,快!帮忙找人!”魏节急道。

    “找谁?”

    “……官家!”

    “我尼玛!”赵孝骞大惊。

    你们把皇帝搞丢了?真棒!

    简直不可思议,洪水来袭时,皇宫应该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赵煦虽是天子,但也扛不住老天爷的大逼兜,该逃还得逃。

    皇帝出逃,那不叫“逃”,而叫“巡狩”。

    按礼仪按规矩,皇帝巡狩至少数千禁军跟随,宦官宫女扈从如云,就连尿尿都有人帮忙扶着龙鸡瞄准,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身在森严缜密的保护之中。

    所以,你们这群货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皇帝搞丢的?

    赵孝骞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无可否认,这次黄河决堤,洪水来得太突然,汴京城从官家到臣民,每个人都逃得无比狼狈。

    但是,连蝼蚁都能想办法逃出生天,大宋的官家却丢了,这实在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满朝文武应该当场自尽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两艘船靠近,魏节冷着脸道出了实情。

    洪水来袭之前,黄河边便有驿卒十万火急报讯,全城还在沉睡时,赵煦就被宦官掀了被窝,迷迷糊糊坐上御辇往城外逃。

    事发突然,逃命要紧,宫中禁军来不及调动,赵煦匆忙出宫时,随行禁军只有两千余人。

    原本官家出行是有龙舟的,但龙舟停靠在宫城北面的五丈河,距离太遥远,而且与赵煦原定的巡狩方向完全相反。

    于是赵煦决定不乘龙舟,径自在汴河边征用了几艘渔船,选择的路线与赵孝骞一样,都是从通津水门出城,直奔许昌而去。

    有一个神奇的冷知识:几艘小渔船是装不下两千禁军的。

    于是还没出城,赵煦便令两千禁军寻找船只后再跟来,而他,则带着郑春和和几名心腹宦官,以及十几名大内高手乘渔船出城。

    故事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是的,赵煦出城后,乘坐的几艘渔船失联了。

    其余的禁军想方设法弄来龙舟和征用若干渔船,紧跟赵煦其后,但出城后便失去了赵煦的踪迹。

    殿前司,诸班直,皇城司,大家都急疯了,瞪着通红的眼睛,在汴京城外东面方向找了整整一夜。

    所以赵孝骞见到魏节时,他的表情才会如此难看,就好像自己的葬礼即将开始了。

    没错,如果赵煦有个三长两短,将会有太多的人头落地,其中就包括魏节。

    赵孝骞听到这里,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赵煦不能出事!

    他若出了事,莫说对朝堂对天下会造成多么严重的震荡,就说是楚王府,也经不起折腾。

    换个人当皇帝的话,旧党如果又支棱起来了,那些朝臣们会把楚王父子撕成碎片。

    反过来说,如果赵孝骞找到了赵煦,可就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皇帝这个级别的大BOSS,不一定血厚扛揍,但一定会爆橙装。

    “走,去找人!”赵孝骞当即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