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晚,琴州府桃源市古碑镇碧水湾庄园发生一起重大安全事故,警方初步调查,疑因维修人员违规操作,酒店地下的高压电线缆发生泄漏,已致包括酒店员工、住客等在内等36人触电死亡,接下来请看现场采访……】

    屏幕的中央是奔涌的桃江,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青年男子倚靠在花圃的护栏上,双眼有些恍惚,下方滚动的字幕是此次事件的简要描述,左下方的蓝底白字是接受采访的人的身份:

    碧水湾庄园保安,田承允。

    他与谢瑶安是碧水湾庄园事故的不多的几名幸存者之一。

    一名身穿短袖背心,外面套着橘红色马甲的佝偻男子坐在早餐店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嗦米粉一边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报道,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洁工在吃早餐,淡淡的胡茬上沾着一滴面汤。

    但这位清洁工的对面却坐着一名身穿休闲服的中年男人,干净整洁的形象,温和的气质,无不说明着他应该有着一个体面的身份。

    比如说新家园地产集团的绝对控股人。

    白复归并不介意路边店铺嘈杂的环境和不算太好的卫生条件,来来往往的客人多是赶着上学的学生,他喜欢和有朝气的年轻人,多少沾染一些自己所缺少的生活气息。

    电视上的新闻仍在播放,坐在白复归对面的清洁工一边咀嚼米粉,一边竖耳倾听。

    受到电视台采访的田承允在画面中显得有些局促,说话也带点结巴,但大体上都和新闻的报导保持了一致:维修人员误操作导致线缆外露,高压电外泄,造成了这起死亡36人的惨案,田承允自己则是碰巧离开了庄园去镇上买烟,才幸运地逃过一劫。

    【我返回庄园的时候,惨剧就已经发生了……】

    田承允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采访。

    接下来的新闻内容没什么好看的,老生常谈地科普了一些用电安全注意事项,以及对庄园运营管理体系绝不姑息的彻查,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鬼’或是‘诡异’之类的字眼,完完全全就是一场事故。

    “开心吧?人没杀掉,召又没找着,还把特让给折进去了,最后还得我来擦屁股。”白复归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但没有抽,而是静静地看着乳白的烟气从自己的手中升上天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清洁工吃完碗里的米粉,一把抢过了白复归手里的烟,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吸了一口:“我们小看他了,虽然还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但他能带走召又明显不是巧合。”

    “是你,不是我们。”白复归纠正道:“你知道为了给你善后我花了多少钱吗?甚至都没算上我自己付出的代价。”

    “你不就是干这個的吗?”清洁工反问道。

    白复归摊手:“行,你说得对。”

    清洁工笑了。

    白复归翘起二郎腿,接着说道:“现在怎么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把特让卖出去了,报酬都已经拿到手了,现在特让没了,伱怎么跟买家交代?”

    “实话实说,我翻车了,他要的鬼没了,不然还能怎么交代。”清洁工看起来十分无所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白复归摇头道:“你以为那个买家为什么能接受你坐地起价?因为他快死了,他需要特让来为自己续命,就像你需要召又一样。”

    “你拿到了报酬,然后把他活下去的希望弄丢了,相信我,他绝对会和你不死不休。”白复归补充道:“就像你会和带走召又的那个人不死不休一样。”

    很少有什么东西比一名心存死志的升格者更可怕了。

    “我知道。”清洁工把抽完的烟头按进可乐罐里,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所以你得帮我,如果买家真打算在死前最后一搏,那么他应该去找那个制服了特让的人,而不是我。”

    白复归立刻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就算是这样,你也最好谨慎些,那个买家的能力不简单,毕竟是能契合‘特让’的手段……你比我更了解即死规则的稀缺性。”

    “当然,我比你了解,了解得多。”清洁工说完,拿起靠在墙上的扫把,离开了早餐店。

    留下白复归给他买单。

    “您好,五块钱。”早餐店的老板娘一边擦手一边走了过来。

    白复归付了钱,离开早餐店,漫步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古碑镇上很少有年轻人,二十来岁的男男女女大多都外出务工了,安详的小镇里只有迟暮的老人与稚气的孩童,安静得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

    “……”

    光怪陆离的场景如潮水般褪去,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宁哲的意识从一片朦胧的混沌中苏醒,睁开双眼,看见绵软的阳光穿过百叶窗,温柔地洒在书桌上。

    自己的身上盖着薄薄的夏凉被,看来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

    宁哲侧首,床边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安静的姑娘,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在雪一样的肩膀上,她单手撑着下巴,双腿规规矩矩地并拢在一起,坐姿端正而拘谨,白皙的手指轻轻翻阅米黄的纸张,发出沙沙的摩挲声。

    她看得很认真,连床上的人已经起来了都没发现。

    宁哲将手伸到桌面上敲了敲,发出‘咚咚’的两声脆响。

    “偷翻别人的私人物品是不对的。”宁哲说。

    白芷吓了一跳,淡红的云霞顿时飞上了脸颊,她连忙把散放在桌上的一张张信纸按顺序叠好,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紧张而拘谨地坐着,细不可闻的声音从她的唇缝间飘出:“对…对不起,我不该翻你东西的。”

    “嗯?”看着白芷紧张兮兮的样子,宁哲有些疑惑。

    自己之前在碧水湾庄园里见到的白芷好像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她要更加坦率、冷静,不像现在这样一惊一乍。

    “没事,因为我也未经同意看过你的日记,现在就算扯平了。”宁哲说着,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宁哲醒来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在自家老宅里的房间,所以说抽屉里的那些信纸是他的私人物品。

    白芷撩起衣袖看了看腕表,说道:“现在是下午5点12分……6月6号,你睡了差不多一整个白天,妈妈让我在这守着你,你醒了就去叫她。”

    “那看来是阿姨把我送回家的,真亏她能找到我家在哪。”

    宁哲低头在床边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鞋,正要开口问,就看见白芷匆匆忙忙地从书桌前站起身,从洒满阳光的窗台上把他的鞋子拿了过来。

    “你的鞋子上面有血,裤子和衣服也是,妈妈帮你洗过了。”白芷柔声说。

    宁哲想了想,可能是昨晚殴打保安队长老李的时候沾上的血,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没想到是冯玉漱帮她处理了。

    “碧水湾庄园的事情怎么样了,那只鬼呢?你妈有跟你说吗?”宁哲一边穿鞋一边问。

    “什么鬼?”白芷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