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景酒店确实不远,转了半圈人工湖就到了。它建在主教山的半山腰上,是一家没有娱乐场的酒店,只有三层楼。柔和的灯光从窗子和门厅漫出来,守护着夜的宁静,树木花草的清香点缀着客人们的甜梦……

    二愣子无心欣赏酒店的豪华,快步上了二楼。他刻意调整几下呼吸,然后敲了两下210房间。

    房门马上打开,上官茗茗穿着一件丝质的白色睡裙娟秀地站在门旁,眨着大眼睛,亮亮地看着二愣子。但是笑容刚在唇角绽开了一半儿,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腾地红了,低头抱着胸转身上床,并且拉上了被子。

    霎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好像再浓的关切也不适宜在这个时候表达了,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二愣子。

    这是一间只有一张大床的房间,灯光柔和适中,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女人香气。

    突兀地在门口站了几秒钟,二愣子把刚露头的魅惑和低俗彻底打灭,他不能让她小看了自己。片刻之后,二愣子一句话也没说,很自然地走到床头,看了一眼上官茗茗,掏出手机、摘下手表,跟夹包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他走到衣柜前,迅速脱下西装和衬衫。

    上官茗茗在被子里紧张地“喂”了一声。二愣子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问:“怎么啦?”

    上官茗茗圆睁着黑亮的大眼睛,严厉地说:“你在干嘛?”同时,双手向胸口上紧紧地拉着被子。

    二愣子无辜地瞅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睡觉啊!”

    此时,他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平角裤,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如。

    可能再晚几秒,上官茗茗就得叫起来,或怒喝,或什么别的反抗动作。但二愣子没给那几秒,一出溜,直接钻进白色丝绒大被里,侧身背对着上官茗茗躺下,顺手拧灭台灯。

    两分钟不到,这小子睡着了……

    上官茗茗这才听到了自己刚刚恢复正常规律的心跳声,她放下捂着嘴巴的双手,眼睛也睁得不那么大了,静静地看着旁边被子上凸显出的匀称矫健的轮廓,她轻轻地拍了拍胸口,房间里顿时涌动起强悍的、纯粹的、极具安全感的雄性味道……

    就在刚刚二愣子脱衣服的时候,上官茗茗的内心深处激烈地动荡着,既狂热又忐忑。她知道自己的心被这个真实坦荡的男子深深地吸引着,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可是,这种方式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呀!自己追求的是严肃的爱、执拗的爱、不可亵渎的爱,绝不是这种草率轻浮的爱。自己是因为关心才约他来房间的,他能懂得自己的期待和信任吗?他会残酷地撕碎这幅美妙的画卷吗?无论怎么说,这样做都超出了自己的道德界线,难道任它发生吗?不!不行!我不能这么做!这番激烈的挣扎一下搅乱了上官茗茗的心,可是,她除了喝问一声之外愣是没做出任何反应。这是为啥呢?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大床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令人心神舒畅。二愣子没做梦,连身都没翻,睁开眼睛时,正好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他拿起一看,上午九点一刻。一扭脖子,他看见上官茗茗靠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深蓝色装帧的精美小说,静得像一朵水仙。

    “唉呀我靠!这觉睡的,真他妈香!”二愣子放平身体,伸展着两只肌肉凸显的胳膊打着呵欠。

    “醒了?我都洗漱完了,看你睡得那么香没忍心叫你。酒店的早餐可好了,十点钟结束,我带你去吃吧!”上官茗茗并未责怪他言语的粗俗,恬笑着,呵气如兰。

    二愣子呼地一下坐起来,宽厚结实的胸背隆起赤条条的肌肉。他目测了一下与上官茗茗之间的距离,行,挺安全,得有两尺宽,估计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只搭了个床边吧。

    “行,洗完就去!”

    二愣子说完穿着小裤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整洁,还有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他估计这是上官茗茗早上特意收拾的。

    二愣子一边洗漱一边想乐,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说,而且还同床而眠,竟然是素睡的,真可笑,嘿嘿……

    不知上官茗茗这一宿是怎么过的?也不知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这一切的?反正二愣子睡得挺好,也没把这当回事儿。他猜想,整不好上官茗茗一宿都没睡,掐把剪刀防了自己一夜呢!想到这儿,二愣子嘿嘿地乐出了声。

    有些事情妙就妙在谁都不是存心的。

    二愣子洗完澡出来,上官茗茗已经换完了衣服,今天她穿的是一套浅灰色阿玛尼束腰西装。二愣子眼睛一亮,其实他每天看到上官茗茗都是眼睛一亮。她天生就特别会打扮自己,甚至比苑宝兔和琥晶都会打扮自己,每套衣服的裁剪都不普通,都那么的简约,那么的合身,都非常漂亮。裙装不说了,比如今天这身西装,华贵典雅,端庄大方,高挑匀称的腰身自然而然地展现着魅力,每走一步都娇姿挺拔而柔美,女性躯体的轮廓都若隐若现……

    其实,他哪里知道,在自己爱慕的男人面前,任何女人都能轻易呈现出天然的美,甚至无需刻意描画。

    昨晚从进屋到进被窝都太迅速了,生怕稍慢一点儿就会节外生枝,所以二愣子没来得及打量房间。现在一看,这哪里是客房,简直就是一间闺房,化妆品摆了大半面的梳妆台,凉台拐角镂空的纱帘后面还挂着一大片女人的内衣,花花绿绿,旌旗招展,他坏坏地浮想联翩……

    上官茗茗见二愣子盯着自己晾晒的内衣出神,脸红了,赶紧过去拉紧了纱帘。二愣子自知失态,立马挪开眼光,看见写字台上摆着一台高档笔记本电脑,小小的绿色信号灯一闪一闪的。

    “我在这家酒店零零散散的住了将近两年,一直就是这房间。阿露在的时候,我俩睡一张床,很宽敞不是吗?”上官茗茗说完看着二愣子,想用话题盖住那片内衣。

    二愣子边往身上套衣服边说:“是挺宽敞,再睡一个都不挤。嘿嘿……你咋愿意住这儿呢?”

    上官茗茗扭头望向窗外,脸上的恬笑不只心情好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她所顾虑的一切不适感都消失殆尽了。她抚弄了一下秀发惬意地说:“选择这儿是因为这风水好,风景更好。你看,对面就是观光塔,湖光山色,鸟语花香,凉台还可以晒太阳。这是澳门赌王家的住宅,现在改成酒店,多安静。很多重要人物视察也住这儿,我每天玩累了就在这写小说。”说着,她指了一下笔记本电脑。

    二愣子点着头没有说话,回味这几天她口中的话语,确实有很多富有哲理的词句,倾慕之中又多了一分仰慕。

    “昨晚你睡了之后,我帮你把手机充电了。”上官茗茗说着走到电视柜旁,拔下手机电源,将手机递给二愣子,然后从小手包里拿出一捆港币说:“给,这是昨晚的钱!”她一走近,二愣子面前立刻芬芳起来。

    “见面劈一半儿,你也有份儿。”二愣子说着就要把捆钱的皮筋儿扯开。

    “我不缺钱,你带给我的,钱买不到!”上官茗茗果断按住二愣子的手,眼里的光又清又亮。

    二愣子愣了一下,他没明白上官茗茗这话啥意思,嘟哝着说:“我靠,我还值钱啦?”

    上官茗茗掩嘴而笑,拉着二愣子出门去吃早餐。濠景的早餐确实不错,二愣子吃了一盘蒸饺、两个鸡蛋、三条培根、一碗瘦肉粥,还喝了一大杯牛奶。上官茗茗只吃了一个红苕、一截玉米、喝了半杯牛奶。见二愣子狼吞虎咽的吃相,她一边细细地嚼着,一边看着他若有若无地窃笑。

    吃完早餐两人去了永利皇宫的万利厅。上官茗茗买了五万筹码,三千五千地小赌着。二愣子没离开,因为上官茗茗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她的肢体语言和表情都在渴求二愣子的陪伴。

    坐在上官茗茗身边,二愣子的心像是水中摇曳的小船。从昨夜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离她很近,不单单是实际距离的近,而是另一种近,挺朦胧的。他在慢慢品味,慢慢享受这种近……

    中午十二点,二愣子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个深沉浑厚的男中音:“喂,是赵总吗?”十足的东北味儿。

    “你哪位?”二愣子问。

    “呵呵,昨晚你端的档口是我开的。”声音很沉稳,很有底气。

    “怎么个意思?”二愣子平静地说。

    “半个小时后,金龙楼下牡丹江饭店,见一面吧!”男人发出了邀请。

    “好哇,不见不散!”二愣子来者不拒。

    “我有事先走了,你玩吧。”二愣子站起身对面带忧虑的上官茗茗说。

    “我也去。”上官茗茗听二愣子打电话时就无心赌钱了,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筹码。

    “不用,不用,你去不方便!”二愣子按住欲起身的上官茗茗。

    “没危险吧?”上官茗茗担心地看着二愣子。

    “请我吃饭,能有啥危险?”二愣子说着已经走出了两步。

    “早点……回来。”上官茗茗扭身叮嘱,眼里的光又热了,像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二愣子笑了一下,快步离开。

    “金龙”是家中型娱乐场,一楼是一片门市,牡丹江饭店就在其中。二愣子来过这里多次,生意很红火,规模与前几天和上官茗茗、阿露去的那家差不多,是几家东北餐厅之一。

    二愣子推开饭店玻璃门,看到一张大圆桌围坐了七八个人。主位是一个中年男人,也是个大吨位的胖子,方面大脸,吊眉大眼,霸气十足,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二愣子进门后站在门口平静地藐视着众人,眼里只有一个内容:根本就没拿你们当盘菜。

    胖男人盯了二愣子差不多十秒钟,肥嘟嘟的嘴角泛起笑容:“是个玩意儿,带那架势,坐下吧老弟。”言语之中既有凌人的气势,又有尊长的威严。

    二愣子坐在了对面,显然,这把正对着胖男人的椅子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这时饭店刚开门不久,除了他们,一桌食客都没有。

    二愣子沉着冷静,一脸的漠然:“鸿门宴吗?”说完扫了一眼全桌人,拿起筷子夹了一粒炒花生扔进嘴里。

    “哼!抢到自己家来了,还鸿门宴?我的档口从来没被抢过,我今天就是想看看你这枭雄是个啥样儿!早就听说有个哈尔滨的小子可哪儿端码。得了,都是家里人,是那样的,管我叫牤牛蛋就行!”胖男人豪爽至极。

    “呵呵,那就不好意思了!幸亏昨晚只是把钱输了,没直接端走,要不然更不对了!”见胖男人挺上道儿,二愣子陪了个礼,顺便提出要还钱,抢到家里人头上,传出去被人笑话。

    但牤牛蛋一摆手,豪爽地说:“凭你这胆量,三十万奉送!哈哈……没事!今天这顿饭你请就完了!大哥也没赔着钱。”牤牛蛋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让二愣子给他找个面子。

    二愣子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挺舒服,笑着说:“行!我请,当给大哥赔罪。”

    话一唠开,气氛彻底轻松了。牤牛蛋把在座的几位一一做了介绍。有几个人二愣子小时候就听说过人家,不过现在都是过了气的江湖中人。再加上都输的倾家荡产,自然就被社会淘汰了,但二愣子对他们仍恭敬有加。牤牛蛋还告诉二愣子,放贷他用南方人,是因为南方人不吓人,好做生意。

    介绍完众人,牤牛蛋又介绍了了一下他自己。他是离哈尔滨不远一个县城的人,做过多年生意,在当地黑白两道声名显赫,曾因命案被判无期徒刑,出来后不甘落寞的他在县城也待不住,举全家之资到澳门来赚钱,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情和内幕就不说了,反正现在是十几亿的身价。不巧的是,五天后牤牛蛋就要去南非开矿了,否则非拉着二愣子好好大干一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