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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霍正源的询问,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认真打量了霍正源几眼。

    就在霍正源心生疑惑的时候,赵俊臣说道:“说起来,我记得霍大学士你乃是德庆三年的榜眼出身,在你高中榜眼那一年,不过是二十一岁?”

    这件事乃是霍正源生平最得意的事情之一,听到赵俊臣突然提及之后,自然是闪过了一丝得色,说道:“正是如此,没想到赵大人您竟然也清楚此事,不过,霍某记得赵大人参加殿试那年也同样是二十一岁,还被陛下钦点为状元,却又要比霍某更强了许多。”

    赵俊臣摇头道:“我当初能够成为状元,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却是无法与你相比……说起来,我还听说,霍大学士你高中榜眼之后,又在翰林院呆了八年时间,还一度成为了翰林院经筵讲官,曾数次为陛下讲解经义?”

    这依然是霍正源的人生得意事,于是霍正源依然是点头笑道:“确实如此,霍某初次为陛下讲解经义的时候,年纪尚不足三十,我朝数百年以来,这般情况亦是少见。”

    赵俊臣却是突然摇头叹息,道:“这样说来,若论资历,霍大学士你绝不逊色于沈常茂、黄有容等人,若论才智,你更在沈常茂、黄有容等人之上,如今你已是脱离了‘黄党’,从此也不必再仰人鼻息、看黄有容的眼色行事……既然如此,我却是不明白,当沈常茂与黄有容他们来到福寿阁的时候,你又为何会畏怯退缩,不仅不敢发言,甚至都不敢与他们对视?”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霍正源终于明白了赵俊臣与自己同车密谈的原因——原来,赵俊臣是不满意自己面对沈常茂、黄有容等人时的表现,认为自己太过软弱了。

    于是,霍正源连忙解释道:“还请赵大人见谅,只是霍某终究是主动离弃了黄阁老,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今晚见到黄阁老前来兴师问罪之后,却是有些不由自主……”

    然而,霍正源的解释还未说完,就被赵俊臣打断道:“只是因为心中有些愧疚吗?只怕未必吧?在此之前,霍大学士你一向是‘黄党’之中的智胆、是黄有容最为倚重的谋士,但往日‘黄党’与其他党派发生冲突的时候,却极少见到霍大学士你亲自表现,只是隐藏在幕后为黄有容出谋划策,行事最是低调不过……依我看来,究其根底,霍大学士你只是不愿意得罪人、怕出风头吧?”

    听到赵俊臣的结论之后,霍正源却是沉默不语,但也没有反驳。

    确实,别看霍正源足智多谋、颇有心计,但他总是缺乏魄力决断,性格有些偏软,只能因人成事,却很难独当一面。

    否则,以霍正源的心智与资历,如今的内阁未必没有他的位置。

    见霍正源没有反驳,赵俊臣再次摇头,说道:“霍大学士,你若是没有野心,只是想隐藏在幕后为他人出谋划策,那么你的诸般表现,倒也不能说错,但当初在陛下南巡之际,我与你一同前往淮安查案,当时看你也不乏野心,得到陛下的夸奖之后也颇是欢喜,显然也想要成就一番功业,但既然有野心,又如何可以缺乏决断与魄力?难不成霍大学士你今生只想当一个纯粹的智胆,却不想独当一面,成为真正的朝廷重臣?”

    听到赵俊臣的接连质问之后,霍正源沉默良久之后,终于苦笑解释道:“说起来,也怪自己当初跟错了人,霍某离开了翰林院之后不久,却是阴差阳错的得罪了当时朝中的一位重臣,为了自保,只好投靠了黄阁老,然而霍某与黄阁老的关系,却不似林维、张诚一般密切,而霍某当初又过于锋芒毕露了,表现出了太多的心机,引起了黄阁老的忌惮,所以黄阁老他这些年来虽然很看重霍某的谋略计策,但也时常会进行敲打与压制,这样一来,却是渐渐磨平了霍某的菱角,到了现在,霍某已是将谨慎视为首要之务,再也不敢轻易冒头,更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说完,霍正源表情黯然,连连摇头。

    赵俊臣同样是轻轻摇头,叹息道:“确实,黄阁老他是出了名的贪权,心胸也没那么宽广,霍大学士你投到他的门下,必然会引来猜忌,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霍大学士你已是无需再看黄有容的眼色,你对于我为人处事的风格,也应该有些了解,我与黄阁老不同,圣眷对我而言已是足够,却不会有独揽圣眷的想法,虽然不敢说是心胸宽阔,但一些容人之量还是有的,我从来不担心身边人的野心太大,与我亲近的官员若是得到了圣眷、又或是提升了权柄地位,在我眼中却是一件好事,可以更好的襄助自己,所以霍大学士你也不必似往日一般小心翼翼。”

    说着,赵俊臣的表情愈加严肃,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继续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强求于你,若是霍大学士不愿意改变,那么你大可以继续低调谨慎下去,只要隐藏在幕后为我出谋划策即可,对我而言你的心智计谋同样是十分重要,我也绝不会因此而小觑了你……不过,你若是不甘心自己只能成为别人的谋士,依然还有独挡一面的野心,那么你从今往后的行事风格就要变一变了,如今我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柄,今后会有许多重要事情需要处理,以霍大学士你的声望与心智,正可以独当一面,为我分担许多,而霍大学士你也可以趁机立功不少,从此由幕后走向台前,今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功业……”

    听着赵俊臣的建议,霍正源却是沉默不语,但他的目光却是不住闪动着。

    当赵俊臣的马车来到霍府之后,稍稍停留了片刻,让霍正源下了马车,然后就再次离开了。

    而霍正源站在霍府门口,却是无视了自家门房的殷勤讨好,只是静静目视着赵俊臣的马车缓缓离去。

    良久之后,霍正源突然一笑,开口自语道:“赵俊臣虽然年轻了一些……但自己这次算是投对人了……”

    说话之际,已经熄灭已久的野心,在霍正源的心中渐渐燃起。

    到了第二天的早朝,意料之中的,大量的“沈党”官员纷纷出列弹劾赵俊臣,说是赵俊臣“目无尊长”、“羞辱重臣”、“骄横跋扈”等等。

    此外,还有一些“沈党”官员拿赵俊臣贪污受贿、户部账目来说事。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面对“沈党”官员对赵俊臣的攻讦,“太子.党”众人竟是完全没有参与其中。

    而另一边,也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对于“沈党”的突然发难,赵俊臣尚未应对,就被德庆皇帝亲自出手解决了。

    面对“沈党”众人对赵俊臣的攻讦,德庆皇帝的态度很坚决,认为“沈党”众人的弹劾皆是“小题大做”、“牵强附会”、“借题发挥”,并且还狠狠训斥了那些弹劾赵俊臣的“沈党”众人,丝毫不留情面。

    当然,对于赵俊臣,德庆皇帝也说了些警示之语,但并未深究下去。

    与此同时,周尚景与德庆皇帝早有默契,这段时间要帮助德庆皇帝稳定朝廷局势,所以他也出列发言,对德庆皇帝的观点表示赞同,当周尚景表明了观点之后,一众“周党”官员自然也是纷纷出列附和。

    就这样,沈常茂以及“沈党”众官员对赵俊臣的反击才刚刚开始,就碰了一鼻子灰。

    而“沈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更是因此而无疾而终,面对德庆皇帝的强硬态度,以及周尚景的随声附和,即使是沈常茂也不敢抗拒,只能强自忍耐。

    事实上,对于这般情景,赵俊臣已是早有预料。

    所以,对于沈常茂的反击,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有投入太多的关心。

    相比较沈常茂的反击,还有另一件事更加值得赵俊臣关注。

    那就是,那些对赵俊臣整顿商税计划感兴趣的徽浙商人们,已是陆续进京了。

    当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这些徽浙商人们更是联名向赵俊臣送上了拜贴,想要与赵俊臣详细商谈联合船行的具体事宜。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整顿商税的计划,马上就要付诸于实际行动了。

    不过,在整顿商税的计划正式开始之前,赵俊臣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再次与赵山才见面,并且再次确认赵山才的未来选择。

    若是赵山才依旧是铁了心想要辅佐太子朱和堉,那么赵俊臣也只好放弃赵山才,将赵山才交给七皇子朱和坚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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