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已是二月中旬。

    春闱、殿试、南巡,已是近在眼前。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人们做很多事情了。

    这段日子里,百姓们忙着为生计而奔波,商人们忙着赚更多的银两,清官清流们忙着为民请命,野心家们忙着用各种谋划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但若说这两个月来庙堂上最忙的人,怕就是太子朱和堉了。

    在此之前,朱和堉虽贵为太子,但在庙堂上的地位却很尴尬,因为朝中各大派系的压制,以及德庆皇帝的不喜,他只能扮演一个类似于清流领袖的角色。如今随着德庆皇帝的态度转变,朱和堉终于掌握了一些权利,虽只是主持南巡准备,但很显然朱和堉决心很大很足,想要通过这次机会,向朝野天下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这两个月以来,朱和堉除了继续领袖清流之外,也一心扑在了南巡准备之上,上午还在核查账目,下午已是派人巡查地方,昨天还在检查工程进度,明日就会探查民生。忙上忙下,据说整个人都因此消瘦了一些。

    不得不说,朱和堉做的很不错,当初赵俊臣的那些建议,他全都认真实行了,所作所为,甚至要比赵俊臣预料中还要更好。

    然而,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朱和堉竭尽所能的紧紧盯着一切,但依然挡不住地方官员们的si心si欲,当初赵俊臣预料中会出现的混乱,果然一个个的都出现了。

    为了争赶进度,州府官员们开始强征百姓,“全凭自愿”一词成了空谈,民间自是一阵怨声载道。

    为了讨好皇帝,各地官员皆是大动干戈,有建造河舫的,有用布匹纸锻装饰沿途风景的,有修建行宫的,诸般花费,远远超过了太子拨下的银两,而亏空的银两,自然是需要百姓来承担。

    为了谋取好处,地方大户与地方官府诸多交易,百姓们修路拓河的功劳,纷纷被转嫁到从未出工出力的地方大户头上,而绝大部分百姓,对此却懵然不知。

    这种欺上瞒下的作为,地方官员们做起来极为熟练顺手,朱和堉虽然盯的很紧,但毕竟人在京城,虽发现了不少,也惩戒了不少,但没有发现的却总是更多。

    只是,在一些“有心人”的干预下,由此而产生的矛盾与民怨,皆是被掩盖了下来,如今的京城中枢,依旧是一片平和,甚至颇有不少为朱和堉歌功颂德者。

    那些“有心人”之所以要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帮助太子朱和堉,只是在等待着矛盾与民怨的积蓄,引导之下,让这些矛盾与民怨在最合适的时候,一同爆发出来。

    春闱会试,万众瞩目,儒生名士们汇聚于京城,或许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

    如今的赵俊臣,大约也可以归类到“野心家”、“有心人”之中,而且算是居心不良的那一种。

    所以,这两个月来,赵俊臣虽对外声称“养病。”但实际上却少有闲着的时候。或是借着“悦容坊”的扩营扩建来为自己培养人才,或是借着同济庙来渗透各派势力,或是营建自己在京城中的情报网络,或是关注玻璃、珍妮纺纱机等物的研制。

    当然,庙堂之上的大小事情,赵俊臣也一直都在紧紧盯着,从不放过丝毫。

    不过,随着春闱将近,赵俊臣如今最关注的事情,还是春闱会试之中,自己能找到多少可用的人才。

    ………

    “柳子岷做的不错。”书房之中,赵俊臣看着手中一份名单,笑眯眯的说道:“真没想到,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他竟然能找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才,难得难得。”

    赵俊臣手中的名单,不久前柳子岷才刚刚送到赵府,名单上的人物,都是柳子岷在本科应试举子中为赵俊臣寻到的“人才。”其中出身、才学、心性皆有标明,并在柳子岷的蛊惑下,如今皆是有意向赵俊臣靠拢。

    看着这份名单,赵俊臣好似已经看到了“赵党”一派日后在朝廷之中慢慢壮大的模样。

    许庆彦笑着点头道:“是啊,少爷,这柳子岷虽说是个小人,但小人自有小人的好处。他在网罗朋党、联络情谊方面,确实有一套手段,这两个月来,他到处活动,拉拢试探,巧舌蛊惑下,本科举子之中,已是有不少人都聚在了他的左右,皆是有心要投靠少爷。”

    顿了顿后,许庆彦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又说道:“赵和、赵宣两人如今身为他的书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柳子岷,按照他们传来的消息,就连那江南才子赵山才,这些日子也与柳子岷越走越近,甚至都开始称兄道弟了,只是那赵山才对少爷您的态度未明,所以柳子岷也没有把他放到名单中。”

    “赵山才?柳子岷竟然连赵山才都拉拢到了?”

    听许庆彦这么说后,赵俊臣不由惊讶。

    赵山才乃是本届应试举子中,最有可能夺得会元的热门人选之一,即使是赵俊臣,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许庆彦却摇头道:“那赵山才虽说与柳子岷较为亲近,但总是若即若离,每次柳子岷试探他对少爷的看法态度时,这个赵山才却总是避而不谈,偶有几句,也总是有赞有贬,却也不见有亲近少爷你的意思,就算柳子岷借着少爷的名头去拉拢他,这人也总是岔开话题,让人看不明白。”

    听了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反而有了兴趣,问道:“有赞有抑?他对我又是怎么赞怎么贬的?”

    许庆彦回想片刻后,说道:“他说少爷你是治世之激ān臣,若在乱世,必为贾诩之流,将来也必将名传天下,但却会毁誉参半,还说少爷你自巡查潞安府前后,恍若两人,让他看不明白。”

    听到这番评价,赵俊臣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一笑,道:“治世之激ān臣,这般评价倒是有趣。”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突然又说道:“你给柳子岷传一句话,就说明天傍晚,让他带着这份名单上的这些人,到天海楼一聚,我到时候也会碰巧到天海楼打打牙祭,趁着机会与这些人见上一面,看看这些人究竟如何,否则光听柳子岷片面之言,总是让人心中没底,能见一见了解一番也好。”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那个赵山才,到时候也让柳子岷带上,这个人说不定会是一个真正的人才,虽然如今态度未明,倒未必不能拉拢一番。”

    对于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自是点头应下了。

    不过,犹豫了片刻后,许庆彦却又说道:“不过,少爷,庙堂上的事情我虽然不大懂,但我总觉得,如今你既然有心借着这次春闱收拢一批人才,是不是对这个柳子岷太过信任了一些?有心投靠少爷的举子,如今已是隐然以柳子岷为首,若是将来这些人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就像左兰山、顾全他们一般,岂非不好控制?”

    赵俊臣笑道:“无碍,柳子岷还没有那般能耐,就算这些人将来聚于一处,也并非坏事,如今我门下的官员,左兰山、顾全他们也过于一家独大了,虽然我还能驾驭的了,但若是在将来能为他们培养一个对手,倒也是件好事。不过,柳子岷这批举子只是咱们的人才储备罢了,将来即使能成长起来,怕也要等一段时间。”

    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两人闲谈之际,书房外有人禀报道:“启禀老爷,首辅大人府中管事求见。”

    赵俊臣对着许庆彦微微点头,许庆彦扬声道:“把那人领到书房来。”

    如今,随着赵俊臣两个月时间的修养,“身体渐愈。”已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接见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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