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之际。

    朝会刚刚开始,太子朱和堵就已是迫不及待的向德庆皇帝进呈,称南巡的诸般安排,河工、道路、龙舟、御驾等等,如今皆已是准备妥当。并在他的亲自监萃之下,所用银钱,要比预计之中节庶八万两银子,速度进度,亦比预计中要提前了十日有余。在此期间,不仅没有劳民伤财,反而借着机会办了不少惠民之事,增加了民心士气与朝廷声望,民间百姓更是一片赞扬云云。

    得到消息后,德庆皇帝自是大喜,对朱和堉的办事能力大加夸赞,诸般赏赐不提。

    而朝中清流,又一向对太子朱和堉最为支持,趁着这般机会,更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好似南巡的诸般安排,之所以如此顺利,全是太子一人之功。

    舆论之间,太子朱和堉在朝中的声势,也随之愈加高涨。

    凭借着声望、功勋与德庆皇帝的支持,太子接下来的掌权参政之路,好似一片坦途。

    然而,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事情只是刚刚开始。

    却说那都察院,身为朝廷的喉舌与耳目,主掌监察、弹劾以及建议之权,不仅是明朝监察制度的主要实施者,更是朝廷与民间的联系纽带,其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责,至关重要。

    原本,像都察院这般重要的衙门,朝中各大派系自然不会放过渗透的机会,一向最是势力混杂。

    只是,随着德庆皇帝的诸般安排,太子朱和堉的两大亲信‘

    李成儒与吕纯孝分别成为了都察院的左右督察御史之后,这都察院的势力,就渐渐开始被太子一党所掌控,如今已是成了太子一党的大本营所在,原先各大派系安插在都察院的棋子,或是被拔掉,或是被压制。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日子以来,都察院给朝中各大派系添了麻烦无数,弹劾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乃至于赵俊臣的折子,与日俱增。

    而吕纯孝身为都察院的两大长官之一,对于这般情况,自是居功至伟。

    这一日,下朝之后,吕纯孝回到都察院衙门的时候,面色红润,心情颇佳。

    事实上,今日朝会上,庙堂上那些为太子歌功颂德的声音,正是由他带起安排的。

    想到随着太子渐渐被德庆皇帝重视,太子一党在庙堂上的崛起,也就近在眼前,吕纯孝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在吕纯孝身旁,李成儒的心情也是相似。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一同来到了吕纯孝的办公房间,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分宾主落座后,李成儒当先笑道:“吕大人,如今陛下心思明确,不仅不再压制太子,反而找着机会为太子增加声望功勋,想来等到南巡之后,太子殿下再多些镇国代政的经历,陛下他也就能放心的让太子殿下掌握实权,为国分忧了。”吕纯孝也是笑道:“正是如此,如今的形势,实在是难得的良机,只是随着太子殿下日后渐渐实权在握,与周尚景他们的争锋相对,怕也就不可避免了,我等身为太子亲信,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李成儒冷哼一声,道:“朝中那些贪官权臣,咱们与他们争锋相对的时候还少了?都察院身为朝廷喉舌,如今已是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再加上陛下支持,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那些权臣贪官,就算权势再大,咱们又怎会惧怕?”

    吕纯孝虽然也觉得有理,但终究稳重一些,道:“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先不说周尚景那个老狐狸老激ān巨猾,就算是赵俊臣这个小狐狸,交锋之间咱们也从没占到过便宜,不可轻视。”

    顿了顿后,吕纯孝又皱眉道:“还有,这次太子殿下他为陛下准备南巡,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娄然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刁难,今日我等为太子请功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对,太过顺利,反而让我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们在谋划着什么。”李成儒笑道:“吕兄你太过虑了,陛下对这次南巡的重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周尚景他们又哪里敢刁难?而这次南巡准备,在太子的亲力亲为下,也确实顺风顺水,不仅没有劳民伤财,反而惠民利民,实实在在的功劳,又哪里是他们能反对的?”不知为何,听了李成儒这么说,吕纯孝反而心中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轻声喃喃道:“但愿如此。”

    然而,话声刚落,房外就有敲门声响起,颇为急切。

    “吕大人可在?鼻大人可在?下官有急事禀报。”吕纯孝微微一愣,已是听出门外是肖盛的声音。

    肖盛身为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乃是吕纯孝的亲信,自然也属于太子一党。

    “进来吧。”

    随着吕纯孝的吩咐,房门“啪”的一下就被肖盛撞开,然后就见肖盛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吕纯孝的面前。

    见肖盛如此,吕纯孝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让你如此慌乱?”肖盛却顾不得解释客套,甚至连一旁的李成儒都没看到,只是把一份折子递给了吕纯孝面前,说道:“吕大人,您先看看这份弹劾折子,刚刚才收到的。”

    吕纯孝见肖盛如此急切,神色也严肃了一些,接过折子,打开一看,没过多久,面色也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一旁的李成儒不由奇怪,问道:“宪竟是什么事情?竟是让吕大人如此失态?”

    吕纯孝双眼有些失神,似乎考虑着什么为难之事,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的把折子递给了李成儒。

    李成儒打开折子一看,更是不堪,身体一颤,险些跌倒。

    这是一封山东道的监察御史弹劾山东菏泽知府张顺德的折子,称张顺德为了准备德庆皇帝的南巡,近两个月来劳民伤财,大动干戈,仅仅只是为了给德庆皇帝建造一处暂歇行宫,就强征了七十余户民宅,让四百余名百姓流离失所。而为了补足建造行宫的银子,菏泽一地的税赋银子,更是被si加了一倍有余,如此一来,菏泽一地,自是怨声载道。

    今日早朝,太子朱和堉才刚刚向德庆皇帝禀呈,称南巡准备万无一失,更没有劳民伤财之举,声望声势也因此而大增,但朝会刚刚结束,这封弹劾折子就到了,这岂不是在扇打朱和堉的脸面?

    但事实上,这封弹劾折子,给太子朱和惰、乃至于太子一党带来的危机,却远不止于此。

    最关键的问题是,都察院在收到这封折子后,究竟该不该呈给德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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