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成王三日后进宫赴宴,此乃朝宴,不可携带家眷,入宫需卸甲……钦此。”

    德公公卷起圣旨,递交于祁野,笑眯眯的说:“王爷请收好圣旨,杂家先行告辞了。”

    祁野看着他上了府外的轿子,扬长而去,轻讽的勾起唇。

    “宦官当道,谢熹真是做了个好皇帝。”

    他回京之前便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加之回来这些日子,他陆续见了纪乘风、顾灼这些人,已经把朝堂如今的局势摸透,谢熹当政的三年,陆续提拔了一些新人为他所用,除了现在的十团营总兵官高显,再就是他身边的德公公。

    德公公本名叫高德,正是高显的小叔,高家能攀上万明帝,归根结底是德公公争气,从刚进宫的杂扫太监到秉笔大太监,他只花了三年的功夫,如今的东厂权势远比锦衣卫和西厂,私底下大家都管德公公叫九千岁。

    连他外出坐的轿子都比一般朝臣的要更贵气,万明帝还不管,可见他多么器重德公公。

    纪舒从堂中走了过来,“三日后万明帝就要动手了,你可有把握?”

    “他准备好了,我也是。”

    三日后,最后一抹艳阳隐没在天际,皇宫中氛围压抑,万明帝站在穿衣镜前,张开双臂,宫女小心翼翼替他换上龙袍。

    这时,德公公走了进来,俯身道:“陛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万明帝抽出一旁的长剑,剑身上照出他跃跃欲试的面孔,万明帝沉声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传令下去,今夜能夺得祁野首级者,封大将军。”

    “是!”

    祁野骑着马来到皇宫门前,前来赴宴的官员也陆续到了,祁野远远看见纪乘风等人,他们都穿着官服,不像是来赴宴的,更像是来朝会的,祁野扯了扯嘴角,翻身下马。

    锦衣卫道:“王爷,请您将佩剑放在此处。”

    祁野取下佩剑,又张着手让他们检查了上下,连皂靴都没被放过,锦衣卫恭敬道:“王爷,请。”

    一行人缓缓走向太极殿,宴席桌椅皆已摆好,众人在太监的引领下各自落座。

    祁野的位子就在皇帝的右下首,群臣之上,皇帝一人之下。

    众人落座后都一言不发,唯有祁野状态非常松弛,还有闲心拎起桌上的酒盏观察,这时,德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朝臣起身跪迎,祁野有豁免之权,只有他仅仅是站起来略略颔首,甚至还与踏进正殿的万明帝遥遥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看的万明帝脚下一顿,心中生凉,德公公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陛下?”

    万明帝眨了眨眼,迈进了殿中,大步往上首走去。

    他的心跳的飞快,随后又赶紧自我安慰,高德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城外十团营的兵将正在赶来,宫内锦衣卫和十二卫上千人已经在太极殿外待命,祁野孤身一人前来,本就是瓮中之鳖,此战必胜!

    万明帝落座后,才冷静下来,“平身。”

    “今日宫宴,乃是朕为成王所设。成王劳苦功高,这三年在边关辛苦了,朕十分欣慰。来,朕敬成王一杯!”

    万明帝端起一旁的酒盏,祁野看了他片刻,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万明帝笑呵呵的放下酒杯,“方才朕进来的时候,看见成王在摆弄酒壶,莫不是害怕这酒壶有什么问题?难道朕还能在酒里下毒吗?”

    他兀自笑个不停,祁野也哼笑了声,淡淡道:“皇帝当然不会在酒里下毒,否则我今日受邀来赴宫宴,却突然暴毙,皇帝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万明帝不再笑,殿内的气氛变得极为紧张。

    事已至此,万明帝不再装什么和善,他坐直了身子,缓缓道:“成王可知,朕这三年日日不得安睡。”

    “皇帝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兄弟,自然良心不安,无法安睡。若能做个豁达宽容,不胡乱疑心的皇帝,自然就会睡得很安心。”

    “……老七老八横生意外,朕也十分痛心。可传言皆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是败坏朕的名声!朕自己问心无愧!”

    万明帝解释完,冷冷道:“朕之所以不能安睡,是因为朝政不稳,边陲动荡。”

    祁野撩起眼帘看向万明帝。

    万明帝一字一顿道:“成王手握重权,麾下有大将数十万,朕虽知道成王忠心,但天下人不知。况且成王你麾下那么多大将,你能保证他们每一个都忠心耿耿吗?”

    万明帝深吸了一口气,“成王,朕为太子之时,曾将你当做最信任的下属,最亲近的兄弟。所以朕今日设宴,是想效仿当年,杯酒释兵权的典故。你交出兵权,你我君臣和睦,也可以流芳千古。”

    “文武百官都在此,皆可作证,你主动交出兵权,从此你还是成王,依旧可以住在成王府里。你若还不放心,听说你夫人已有身孕,是个女孩,太子尚未娶妃,等你女儿及笄之时,便为太子妃,你我二家永结姻亲之好,成王意下如何?”

    祁野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微臣有几点疑问,若是皇帝能为我解惑,今日这兵权我乖乖上交。”

    “你说。”

    “请问陛下,誉王和明郡王之死到底是不是意外?”

    万明帝嘴角抽动,脸色阴沉,“此事朕已经说了无数次!都是谣传!”

    “十五皇子天花之死,也是意外?”

    “祁野!你到底要说什么!”

    “皇帝上位三年,大秦百姓依旧困苦!苛捐杂税未有好转,州郡官员依旧硕鼠丛生!皇帝登基后不施行仁政造福百姓,反而扑在剿灭兄弟的事上,皇帝已经忘了为汝南王,为太子时的初衷。我今日若递了兵权,走出这个殿门,不知迎接我的不知是不是万箭穿心?”

    万明帝暴跳如雷,“祁野!你放肆!”

    殿内的锦衣卫纷纷拔刀,文武百官有不少吓得蜷缩在位子上,头也不敢抬。

    祁野缓缓起身,虽在下首,气势却远远盖过了万明帝,他一字一顿道:“皇帝还忘了一桩事,当初天治帝与谢廉合谋,故意拖慢粮草到威海关的速度,以致边军死伤惨重,威海关险些失守。皇帝曾答应过我,会将此事昭告天下,并代天治帝写罪己诏,如今诏书和真相,为何仍无人所知?”

    殿中引起一小片哗然,如今的朝臣有许多是这三年刚被提拔上来的,还不知道这些内情,纷纷看向万明帝。

    万明帝嘴角抽搐,眼底满是怒火。

    他怎么可能把事情昭告天下!他是皇帝!他父皇也是皇帝!若让大秦百姓知道天治帝曾干过这种事,皇家的威严何在!

    “祁野你胡说八道!你不肯交出兵权,还敢污蔑先帝污蔑朕!朕看你有谋反之心已久!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将他拿下!”